亲爱的,晚安

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你知道的,我特别啰嗦。后来想想,说什么呢,再多的怀念再多的文字堆砌,又有什么意义,你真能看到吗。我流的这些眼泪,你真能感觉到吗。那你为什么不出来安慰我们呢,我平常最小的一点儿破事儿不顺心,你都会抱抱我啊。
可是lj跟我说,你是跟主在一起,去了更好的地方了。我不信那个,可是,好吧,你信就行。
小白说发生得很突然,你没什么痛苦,她看到你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那么,你就是睡了吧。
可是即使在msn上,你要睡的时候,也会跟我说一声啊,也要等我叫你走吧走吧做个好梦啊。——不过这次,我决定还是原谅你。
谁知道呢,命运那么无常,也许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见面了,到时候别认不出我就行。
永远27岁的宝贝小妞儿,晚安。
做个好梦。
你知道的,我爱你,我一直都会记着你。
无论你在哪里。

孙安安/peta/蝎子 1980.11.15 – 2008.01.12

致吾爱安安

我不叫你蝎子,也不叫你peta,因为你对我,不仅仅是《双簧》、《风筝》、《棋子日记》和《糖果屋》的作者。你是我最爱最爱的朋友之一,我原还想着,下 次回北京,还跟前年似的,叫你来陪吃陪玩陪睡还管买单送礼物,我一定会再给你带salt and vinegar 的薯片,和你最喜欢的BLUE。
我只是不知道,那次见面就是最后的见面。
关于咱们一起在看的Supernatural和HEROES,我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你说;
还有我新看上的房子,我新拍的照片,你要买的镜头,我的2008年计划。
你不是还看了2008年的第一缕朝阳,你不是说2008年有个好开头?
咱们前两天不还在msn上聊着天,你说你看到一个有趣的博,叫我也去看看。你说你要买新的镜头,还抱怨自己怎么成了尼康人群里唯一的佳能用户。
那怎么会是你的最后一天?
事情来得那么突然,我今天甚至不能休假一天为你痛哭。我还得按原计划上飞机出差,让身边的一干陌生人看我痛哭流涕,给我递纸巾。
你说,我要怎么骂你才好。
从北加飞往南加的天空中,一路都可以看到海和山,数万英尺的高空,是不是离你最贴近。
你还会在网上挂着吗?
我写的字,贴的照片,你还能看到吗?
我甚至还能看到你的msn名字,“饿到极限,就看见了彼岸的荼蘼花 ”,你疯了吗,用那么难听的名字?
亲爱的,我爱你。
回来吧,求求你。
我保证永远不再催你写故事。
我保证你可以随便让你笔下所有的人物去死。
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只要你想要BLUE,我会亲自到旧金山的彩虹区店里大大方方的去买。
我愿意把我的尼康相机和镜头送给你。
我保证绝不对你开的这个玩笑生气。
回来吧。
回来吧,亲爱的。
我爱你。

十天九夜(图片篇,3,大岛部分)

我一次把剩余的都贴了,图比较多,需耐心等待打开。

还跟之前一样,有些是有故事的图片,有些好看的风景。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海龟

椰林树影,阳光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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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九夜(5)

Day 5.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离开毛衣的那天,我终于早起了一次,拖了浮潜用具一个人去海边浮潜。那是个阴天的早晨,没有朝阳,没有金光,水和天都是灰蒙蒙的,水下礁石的边缘模模糊糊。整个水下像一副被晕开的淡色水墨:灰的,时有见一团一团的暗礁。大约因为比较早,海滩上没什么人,那一片海面只有我一个人在水里。早起的时候我正好看到Jun新写的《找钱》的故事,我在一片灰色里孤单的潜着,想起她形容的那段“路上有点湿,但雨没在下,石子路反射着昏黄路灯”,心里有点儿不寒而栗。那天早晨鱼不多,偶尔的几条也都被灰蒙蒙的海水掩盖了,我追着几条鱼游了一会儿,很快就放弃了看鱼,只在水中胡乱的游,也算是对毛衣岛的告别。
上岸的时候依然没有人,我换到了旅馆的游泳池继续游。与早晨的海水相较 ,游泳池的水很暖。游了没一会儿天开始下雨,雨势来得很急,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如注如倾,好在我反正也在水里,早已全身湿透。高台之下的海浪因为雨而更加高起来,我在水中都听到浪花卷起打在海面上的声音。
等我回去洗了澡收拾了东西Check out的时候,雨势已经大的几乎走不出去,水像被谁一盆一盆的倒在车的前窗上,伴随着巨大的噼啪声,叫人听得心惊胆颤。我问前台飞机能不能准点起飞,她们说若果是旅馆附近的这个机场怕是不成,听说已经关闭;若是远些在Kahului的机场怕还能坚持一阵,因为据说雨云从南往北,还有一阵子才能到那边。我听得暗叫幸运,赶紧拖了行李往机场开。一路上经过的海滩,处处空无一人。这几天看惯的迷人蔚蓝统统都成了暗灰,海面上满是一层一层的浪,从两边掀起,汇集到中间,又碎在海面上。
前台的人没说错,雨势在岛北面要弱不少,虽然也是淅淅沥沥的,好歹不叫人害怕。我们拐到那边的大商场里吃饭。这个大商场,前些天去Iao Needle的时候也进来过,整个楼没有封顶,顶着偌大的层层相叠的顶篷,中间不少空隙,当时我还发问道若是下雨会不会漏水到商场里,不料这一日我自己就亲眼看到了答案:整个商场地面汪满了水,Food Court里几乎所有的凳子桌子都是湿漉漉的;可爱的是这一天商场一楼的大厅居然还开了个小型农贸市场,小摊主们打着伞坐在他们的摊位前,我欢呼一声要扑上去看岛上土产的葱姜蒜茄子土豆,却被贵妃用力的拖走了。
我们费了半天劲总算在Food Court靠边的地方找了不太湿的桌子凳子吃饭,贵妃对熊猫快餐的炒面情有独钟,吃完了双份还要求再买一份带着路上吃。我进去买了,出来给他放在桌上,一边东张西望着看因为下雨飞进商场的小麻雀。等我目光转回身边,居然看到我的背包上趴着巴掌长短的一只绿色螳螂。我吓得尖叫一声,把贵妃和坐我们对面吃饭的老太太都惊了一跳。两个人围在我的包边上一看,老太太赶紧安慰我说,“别害怕,这是好事儿。我们叫它上帝的祈祷者(God’s Prayer),能看到它一定是好运。”我心里战战兢兢的对她讪笑,这位老太太又说,这螳螂一定是因为下雨迷了路所以才跳到我的包上,若是这样放在地面上估计会被人踩到,应该放在边上的花盆里才安全。于是贵妃捧着我的包到了边上的花盆上去放生,我跟着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天,相互交换了一下来处:她来自德国,毛衣岛已经是她此行最后一站。
贵妃拿了包回来老太太就告别了,祝我和贵妃剩下的旅途愉快,又说谢谢我们好心把螳螂放到花上,上帝一定会保佑我们云云。我看到我的包上满是麻雀的排泄物,想是吃饭的这一会儿工夫弄上去的,便翻了纸出来用力地擦;我擦包的功夫,贵妃开始收拾桌子,把吃过的东西拿去垃圾桶倒掉。等我回过头来,发现整张桌子已经空空如也,我惊呼一声道,“我刚才给你买的炒面呢?”贵妃也呆住了,两人面面相觑:显然,贵妃把刚买的一份包好的炒面,扔垃圾桶里去了。
可惜是可惜,贵妃要求再买一份的要求却是万万不能被应允了,我们继续往机场进发。途中要给租来的车加油,自信满满的冲到机场附近的Costco却发现那个Costco居然没有加油站,只好在路边的胡乱一个加油站加满了高价油去还车。
尽管我担足了心事,飞机却出乎意料的准点起飞了。从毛衣到大岛不过二十多分钟飞行,在飞机上还可以看到海面的碎浪,空中不远处与海面连成片的深灰雨云,一半暗灰一半映着阳光的海水。
大岛Kona边的机场是我见过最奇怪的机场:整个机场由若干个并不相连的小亭子组成,登机口/出机口的等待区、行李区和安检区都在这些小亭子里,相互之间走动需要经过露天的庭院;形象一点说,整个机场像是旧式中国中等家庭的户型,空处是花园,隔望着少爷小姐太太姨太的屋子。
出得Kona机场的时候雨只有细细的线状,我们取了车子往旅馆开,路上车里广播发了洪水警报。原来这场雨真正来头不小,还在高速11上xxx处引起了大规模泥石流,那一段高速都被堵住了,学生们被困在学校里没法回家,只能留在学校过夜。广播还请家长拨打某某电话咨询具体情况。我一看路牌,心叫不好,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高速11,焉知会不会半途就被堵住,无家可归。贵妃倒老神在在,说道真要堵住了也没办法,看着办吧。
好在我们运气总算不坏,还未到泥石流处已经拐到海边旅馆。
这一夜我们拿到的房间是此行地理位置最好的房间:房间在七楼,正面对海景。阳台上可以看到椰林树影边上海无穷无尽的铺开,睡梦中也可以听到浪花的声音,一波一波此起彼伏。

咫尺(小说,21-下)

关晋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炎热潮湿,整个北京像一个巨大的桑拿屋,把所有的人都蒸得精疲力尽。
那个晚上我不知道跟哪伙人吃完了饭,大热天大家都没什么情绪继续闹,吃完了就四下散了。我没处去,便站在路边抽了一会儿烟。
正那时候我看到林芳:她一个人,面容有些憔悴;按照郡拾跟我们说的日子,她现在该有七个多月了,身型却不算很显,一身灰蓝的裙子,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秀丽。
我扔了烟刚要赶上去,林芳已经上车点了火。
我于是想着去郡拾家混个晚上,赶紧取了车子往他家去。路上我想起来我明天要跑几个局,正好可以让郡拾看看我手上的文件,如此这般我便把车拐了方向预备先去办公室取东西。
那该是夜里九点多十点,写字楼里只留了昏暗的灯,空调也停了,楼里的空气濡湿的热。我搭了电梯上去,看着数字一层一层的往上跳。
出得我们在的楼层我惊奇的发现楼道里的灯居然是亮着的,我一边心里犯着嘀咕一边去开门——门倒是锁着。
等我稀里哗啦的开了门,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楼道里的灯开着了:郡拾在这儿。
他不是一个人,叶文也在。
我开门的声音显然惊动了他们,两个人一起抬起头来,目光惊诧:郡拾靠在桌子边,一只手搂着小叶的腰把他抱在怀里,小叶的手还放在郡拾的肩膀上,整个人几乎是密合的贴在郡拾身上。
我刹时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郡拾比我先反应过来,小叶像是要挣脱他的怀抱,他用力把小叶揽了回来,把手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往桌上一放,懒洋洋的冲我笑了笑。
我没等他开口就拔出钥匙落荒而逃,郡拾似乎是在我身后叫了我几声,我也顾不得回头,匆匆忙忙撞进楼梯间飞快的往下跑。
大热天的,跑了两层我就全身汗湿了。整个楼梯间安静极了,我可以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和心跳声。我在某一层蹲下来,感到身上脸上的汗一道一道的往下流:之前郡拾和叶文的种种表现终于在这个时候清楚起来,像一部电影终于到了结尾,前面所有的铺垫忽然都有了意义。
我只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这原是跟我并不相干的一件事儿,我本可以开个玩笑一笔带过,或者,至少若无其事的撤退。
等我终于慢吞吞的到了一楼推开大楼的玻璃门,我看到了林芳的车子,熄着灯,停在阴影里。我正犹豫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招呼她,她却已经看到了我。
她车里表盘的灯没有关掉,模模糊糊的照在她脸上,映得她表情不明。她抬眼看了我一会儿,慢慢的对我点了点头。
我的心又猛跳起来,比方才疾步下楼梯的时候还要更重更快: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我刚才根本没有上楼或者此刻根本还没有下楼。
林芳又招呼了我一声,我才勉力维持面目平静拖着步子往她那儿走。到了跟前她俯身过来给我开了副驾的门,笑笑道,“上来吧,关晋。我们去喝茶。”
我迟疑的看看自己的车,艰难的说道,“我开车吧?”
她摇摇头,笑道,“你知道吗,在这儿,”她举手示意了一下,“可以看到你们公司的灯光。”
那瞬间我明白过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林芳胸有成竹的左拐右绕,到了一家安静的茶庄。
我坐下来,不知道该从什么话题开始;林芳却很镇定的点了茶水,往椅子上一靠,苦笑了一下说,“你都知道了?”
我犹豫了一下,在否认和承认之间选了后者。
林芳把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桌上,用仿佛自言自语的音调低声道,“我刚开始也不相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所措的看向林芳:她并没有流泪,只是满脸困惑。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道,“关晋,你知道吗,我想找个人说已经很久很久了,谢天谢地我终于可以跟你说说。你说,怎么会这样?”
林芳的目光让我坐如针毡:我认识她十数年,大多数时候她都镇定从容,只这一次,她看起来仿佛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我清清嗓子,先是道,“你,你什么时候……”林芳看我一眼,我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太多余,想一会儿又慢慢说道,“你别担心,郡拾也许只是一时糊涂。”
林芳看着我,目光雪亮,我心里苦笑一声,我方才的话真是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又怎么期待林芳能相信。
正这时候茶上来了,我掩饰的端起杯子。杯口上看过去雾腾腾的一片,林芳的面容也模糊起来。
她没有动,继续低声说道,“我做了我所有的努力,却拦不住他,看着他一天一天滑过去。”
我伸手想去握住林芳,半途却收了回来,紧紧握住。林芳低下头去不再看我,慢慢的说,“有时候我晚上睡不着,就不住想,何必坚持下去呢,碎掉的终究是碎掉了,无论怎样,他都会是一个好父亲。可是,”林芳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破碎的啜泣,“我离不开他,我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他。”
一瞬间我心里有什么轰的坍塌了,我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握住林芳:她的手冰凉,微微发着抖。
我艰难的开口道,“林芳,我,我对你……”林芳抬起头看着我,目光茫然,我咽了一下,从头说道,“林芳,让我……”林芳重新清明的神色让我把“照顾你”三个字咽在了喉咙里。
她抽回她的手,端住她的杯子喝了一口,低声道,“关晋,不要,不要说出来。”
我看着她,十数年的时光从我眼前呼啸而过:我记得郡拾第一次带着她出现,记得我们一起混过的夜晚清晨;时间对林芳格外仁慈,她的脸与十数年前几乎没有大变;然而命运对她,又何其不仁。
那个夜晚剩下的时间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到午夜时候她把我送回我们的写字楼取车,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我们公司的灯,已然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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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字!咫尺已经上了十万字!这可是我第一篇上十万的故事,泪如雨下……

十天九夜(4)

Day 4.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一天是我们在毛衣岛最后一个完整的日子,早起我翻开我们从机场拿回来的一堆宣传材料,偌大的一张地图,打开以后中间长长的一排单子:你在毛衣应该做的若干件事。我迅速的往下看:观看Luau,搭乘直升飞机出海到Molokini或Lanai浮潜,搭乘夕阳晚餐游轮,开车游览Hana沿海线,开车上Haleakala山,骑自行车下Haleakala山,(若是合适的季节)出海观鲸,出海划船,摩托艇海上滑行(jet Skiing)或帆伞运动(Parasailing),深海捕鱼,骑马,看博物馆,去海滩。我一边看一边大声朗诵,读完把地图刷的翻过去对贵妃愤怒道,“咱俩能叉掉的只有去海滩和去Molokini浮潜,那还是两年前来的时候去的!”贵妃点头,我用力一挥手,把单子飞快又看了一遍,说道,“别的也来不及了,今天就去搭夕阳晚餐游轮,至少要再叉掉一项。”于是翻了翻广告,找了家看上去还颇有声誉的公司定了他们家的晚餐游轮,又开始在地图找最后一天浮潜的地点。
我们研究了一会儿地图,发现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看过岛的北边,地图上还神秘兮兮的标了一条路说道此路开发不全,开车请谨慎云云,贵妃道,“我们就去那儿”。于是收拾了东西往北边开。才开出没多久就看到路标说道Molukuaei 海洋保护区左转。我们想当然的认为既然是保护区鱼一定不少,便扛着大堆行李从山上艰难的下了几十级险峻的楼梯到了海滩上。这一处海滩乃是夹在两边山之中的一个海湾,看上去满是礁石,浪极大,乍一看倒真像是满是鱼的地方。不料我们下海以后发现此处因为浪大游起来艰难不说,沙子被频频卷起,海水十分浑浊,基本见不到鱼,而且沙滩边上满是暗礁,礁石锋利,我几度被浪冲到岸边,屡屡被岸边的暗礁划伤。我们两人努力游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带着满腿的划伤上了岸,十分败兴的又带着大包小包爬了几十级楼梯回到路边,我一路发表议论到道“一定是这地方被列为保护区以后很多人来看,鱼就被吓走了。”
上了路边我们按原定计划继续沿30号路往岛最北开。山路确实狭窄崎岖,时有急转,贵妃仿佛开得十分快乐。这个时候天已经开始转阴,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起来,压在山顶上。在某一个转弯处,有一片拓宽的地域,远远可以看到海与天就在峭壁之下。我们停了车拍照:我戴着草帽站在山上,指点贵妃拍了个我观海的背影,拍完以后我凑过去在相机上一看,效果出奇的好:碧蓝的海占满几乎整个画面,远远有山,我经过几天曝晒整个背部已经晒成蜜糖色,跟宽沿大草帽和橙色的比基尼配合得甚是和谐。我看完拍拍贵妃肩膀夸奖,“拍得好,这从此以后就给你做电脑开机画面。”(没错儿,就是你们看到了又被撤掉那张)那一路后来我们还停了一两处拍海景,我继续指点着贵妃有拍了几个背影,可惜他的灵光再也没有重现,之后的照片再没有一张比得上之前悬崖上的电脑开机画面。
晚上我们到了夕阳晚餐渡游轮上,这之前若干天我都在Napili海滩上看到漫天彩霞,可偏偏我们出海观夕阳的这一天,夕阳没有显现。上船前太阳被夹在乌云后面,从缝隙里艰难的透出光来给乌云镶了道金边。出海没多久我们便看到停在岸边不远的大海轮,这时候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被乌云盖住,在海轮背后,纤缕分明的金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洒到海面上。这便是我们在毛衣看到的最后一个落日。
开始吃晚饭的时候船上的一个船员小伙儿挨个桌子给我们唱歌,轮到我们这一桌的时候他问我想听什么歌。我想了想,出发之前正好重看了Sex and the city,我便问他,会不会唱月亮河。小伙子摇头,我笑笑“大约这首歌太老了,可能比你还老呢。”他也笑,“是吗,我21岁。”后来他唱的歌却也很老: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小伙子皮肤很黑,个子也不高,头发卷卷的贴在头上,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左边耳朵戴了个亮闪闪的耳钉。我一边看他挤眉弄眼的唱歌,一边在心里估摸他的取向。
吃完饭天已经墨黑,船上的舞娘在摇晃的船上给我们表演了一段hula。表演完以后她拿了很多串儿Lei(挂脖子的花环儿)按照客人们的特殊日子给我们分发,我因为是来过2周年纪念日的,拿了一串儿,软软的花儿,挂脖子上觉得痒痒的,我又摘下来把它挂草帽上。船上有新婚夫妇,明天就要结婚的夫妇,还有几对跟我们似的来过纪念日的,中间最长久的一对儿是方才晚餐跟我们一桌的印度夫妇:结婚已经三十五年。唱歌的小伙子问他们有什么秘诀,那位寡言的老先生慢慢说道,没什么,相互忍让而已(just tolerate each other)。舞娘分发完lei她又把男女客人分别叫上去跟她学跳Hula。我跟贵妃都参加了,当然Hula不是稍稍指点便能学会的,我不知道我自己跳的什么模样,贵妃,以及船上其余男客跟着跳的时候,我觉着活像一群猩猩表演蹩脚的健身操。
如此笑闹一通,大家安静一阵,喝酒吃零食,我面对着海坐在靠边的椅子上,脚整个搭在窗外。夜晚的风已经颇为寒冷,船身晃得很厉害,起伏的海水是墨黑色,看起来幽幽的。不知道白天里被群众们观赏的鱼儿们是不是都睡了。
下了船我们在Lahaina灯火通明的Front Street上散步,满街都是游客,满街都是纪念品商店,还有一个人带着若干只硕大的彩色鹦鹉站在街边供人合影;这条临海的街似乎不需睡眠,灯火熠熠,人来人往。

后花园十年(修正版地图)

给我常去的几个论坛每个做了一幅ID世界分布图,后花园毫无疑问是红旗插得最满的一个。十年只是一眨眼,想起当时在系里昏暗的机房里搜阿搜的搜亦舒,恍如一梦。

点我看大图

新年

31号早上刚起床,贵妃接到他朋友Z电话邀请说晚上一块儿到他家吃饭吧,还有若干若干若干人。
我们也没什么计划,往年的经历就是在家看看CNN转播时代广场现场——现下跟纽约的新年还差个3小时,十分缺乏真实感,连这个转播都懒怠看了。有人邀约,当然忙不迭欣然前往。
贵妃的这个朋友尚是单身,家中堪比小型康乐中心:置办全套卡拉OK设施,且有XBOX游戏机,除了配套手柄,还置有专门玩赛车用的方向盘;扑克麻将自然不必说,还有立式雅马哈电子琴一台,小提琴一把。我们最先抵达,我玩儿一会儿他的琴,贵妃则缩在沙发上开车,把辆赛车在跑道上撞得一片狼藉。
不一会儿另一对夫妇W和V来了,这对儿里的太太V已然怀孕八个月余,离宝宝的出世只有三到四周不足。于是赛车改成双人:贵妃用方向盘,W用手柄,屏幕中间切开看俩辆车你追我赶——嗷,不,不是你追我赶,贵妃的劣势太过明显,远远的被人抛在后面。再一会儿换成我跟V两人赛车,这下好了,我们两个都在赛道上把车撞得七荤八素,屏幕上就看俩辆车跟着赛道上的墙较劲,车灯车身都撞得面目全非,惩罚时间都过了若干若干分钟以后,终于跌跌撞撞的过了终点。
之后又来了一对儿年轻的小情侣J和T,另两位单身姑娘D和X(这个没听清楚名儿,汗…),D前段时间因为车祸才动了一个膝盖手术,还是拄着拐杖来的。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这算是pot luck:我跟贵妃偷懒去超市里买了只烧鸭(噢,俺太惭愧了),V做的是大名鼎鼎的翠花排骨(话说我看到那排骨的一瞬间差点儿要问她是不是也跟恶人谷混,想想不可能才咽了下去)和麻辣凉粉,J和T带了酸菜羊肉粉丝和炒米粉,加上Z做的虾、牛肉、青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没开吃之前我们围着Z家的电视——身为康乐中心,他家电视自然也节目纷繁,含中央四台翡翠台中天电视台——,我们先看了他在网上下下来的《投名状》,因为没有DVD盒子,众人陷入我猜我猜我猜猜的局面,出来一个人大家就开始发言:
我率先发问道:“啊这不是张丰毅吗”
贵妃冷哼一声,“这才不是张丰毅,这是金城武吧”,
J从座位上起身在客厅里左右观看:“这个片子的盒子在哪里”
我继续发问:“这真的不是张丰毅呀,那是谁?”
T在客厅另一边道,“是李连杰吧?”
J坚持不懈的找:“这个片子的盒子呢?”
我费解:“李连杰也参演了吗?”
J大声喝道:“所以我才要找这个片子的盒子啊!!!”
贵妃回答道:“这个没有盒子,是Z从网上下的”,然后又扯嗓子里往厨房里嚷嚷:“Z,这个片子有没有李连杰啊?”
Z从锅灶之间回答道,“有啊。”
我赶紧抓紧问道,“这是谁拍的片子?”
Z继续答疑,“是陈可辛。”
我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肯定道,“嗯,这个是李连杰,看着是有点儿像”
贵妃还在质疑:“这个是金城武吧?不是说金城武主演吗?”
再一会儿屏幕出现金城武坐在高头大马上,众人异口同声,“这个是金城武啊~”
又过一小会儿老而弥坚的刘德华也出现了,我们的我猜节目才终于偃旗息鼓。
独白部分过去以后我终于对这个看上去无论人还是景色都极其昏暗的片子失去了兴趣,嚷嚷着换了电视看:看的是中央电视四台的双语元旦晚会。我猜节目又在晚会期间再度上演,每个在台上演唱的人一现身就夹杂着“这是谁?”“是XX吧?”“哎,不对,是XXX吧”的对话。央视也十分合作,每一个歌手的名字都在唱词开始两到三句以后才款款出现在屏幕上,简直就跟为我们公布答案似的。
这么着吃完了饭看着北京时间的新年倒数,又折回中天电视台看康熙来了:这一两年康熙的质量直线下降,可怜我还衷心耿耿的追着看。整张桌子除了我和Z居然所有人都以为康熙来了是个大制作电视连续剧,我囧到极点终于也放弃观看。
吃完饭大家开始唱K,一群人在跨越十数年,不,数十年时代的流行歌曲里费劲挑选:太老的不唱,太新的不会唱,话筒在几个人手上传来传去,一会儿粤语一会儿国语,一会儿男声唱女生的歌,一会儿女生唱男声的歌儿。
这中间与Z同住的F似乎是外地回来了,拿着大行李推开门,不一会儿在厨房把我们撤下去的饭菜吃了,也加入到大队伍中来。
X撤了,说道要赶到市区去看焰火。
T跟J正深情款款的唱“一千年以后”的功夫,门响了。我靠门最近,顺手开了门:警察先生制服俨然,别着根警棍站在门口,彬彬有礼的说道,“我们接到电话投诉,说你们这儿太大声了,希望你们能小声点儿,这附近有人明日还需上班。”我们卑躬屈膝的道了歉,关上门看表,是时离2008年还有二十多分钟。我十分懊恼,与V道,刚才我不该开门,应该你站起来,挺着你的大肚子给他看:“这是我最后的自由时刻,请您谅解。”众人一并道可惜可惜,还发挥想象力重演了一段V开门的情景,兼之抱怨为何新年夜也有人那么早休息。
说归说,K是自然不能再唱了,于是我们中间六人开台(我,T,J,D,F,Z)打Uno牌,W带着V在旁边继续赛车,贵妃旁观。我系初学Uno,与F和Z一边,饶是他们经验丰富,我们依然输得落花流水。打了一圈Z下来,贵妃补上,不料贵妃比我水平还烂,把我们带累得更加江河日下,被踢下台去,Z看不过去,只好再度补上。少顷D去厕所,贵妃补上D的位置,成为我们的对家,我方大大鼓掌,敌方大大沮丧。谁知贵妃加入敌方以后居然水平飞涨,把我们连连坑了,加上敌方T和J的情侣读心档,简直是所向披靡。我们一路节节败退,叫苦不迭。
一盘一盘下去,最后终于是挺着大肚子的V最先坚持不住,道要回去了,膝盖受伤的D也赶紧说道也走,我们便四下散去。那会儿看表,已经是2008年第一天的凌晨2点左右。
湾区冬天的凌晨还颇是寒冷,我穿着短短的裙子,冻的不住哆嗦。贵妃从后面过来抱住我,被我扭打一通,说道,“居然敢赢我”,笑笑闹闹的下了楼。
黑的夜,从嘴里吹出来的气都是白乎乎的一团。月亮是弯弯的一牙,温暖的黄,低低的挂在天边,静谧的像一幅画儿。
新年快乐!
愿所有人都幸福如意。

咫尺(小说,21-上)

21.

林芳

遇见范卿卿纯属意外:我们跟宝佳国际来往不多,我那天过去也是因为件可有可无的事儿。本来这事儿绝对不需要我跑腿,但这段时间我不乐意闷在办公室里:郡玖悦已经有五六个月了,我的身形已经颇为清楚;我更愿意出去走动走动。
也合该我遇见她:我最近已经不太开车,都靠郡拾上下班接送;所以中间出门只能靠打车。宝佳那地方不好打车,我才下车正翻包给钱呢,楼里面就冲过来一个年轻姑娘跟师傅说地方,我听着声音耳熟,抬头一看,不是范卿卿又是谁。
她看到我也愣了一愣,当机立断的跟师傅说不去了;一边伸出手来扶我,惊喜地说,“林芳姐,恭喜恭喜。真想不到能遇到您。”
我笑起来,这一厢不见她变化不太大:白了些,之前散着的头发挽起来了,比之前少了些稚气;可总体看来还是从前那个爽辣干脆的小姑娘。
我跟着她一边往楼里走一边聊天,她绕了半会儿还是绕到了叶文身上,我听到这个心里倒是沉了一沉,见到她的那点儿轻快一突儿的没了。
她看我忽然不说话倒是反应很快,马上就把话题绕到我来宝佳的闲事上,且说且笑得把我扶到我要去的楼层,嘴里说着在北京还呆些天有空一起吃饭什么的。我们彼此微笑着道别,心里都知道这是个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会赴的约。
晚上郡拾来接我,路上我们两人一径沉默。我看着窗外说,“我今天去了趟宝佳国际,你知道我遇上了谁?”
郡拾瞥我一眼,很配合的问道,“谁?”
我停顿一下,说,“我遇到了卿卿,范卿卿。你还记得她吧,叶文原来的女朋友。”
郡拾像是用力捏了捏方向盘,手背隐隐发白,嘴上倒是答得飞快,“噢,她啊,我当然记得她。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个一两三年的。”
我盯着他的手,正好是红灯,郡拾的食指屈起来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他见我不说话,转过脸来看着我,我笑笑道,“我怎么知道,也许是短期回来汇报什么的吧。”
他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正好灯绿了,他猛踩了一脚油门,我在座位上微微晃了一下。
晚上吃完饭郡拾便有些心神不宁,洗了碗便在厅里阳台来回地走,半天才过来拍了拍我说,公司里有点儿事,要过去看一下。
我并不意外,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才慢慢说道,“去吧,早点儿回来。”
他点头,飞快的取了车钥匙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出了小区,鲜红的车后灯在夏天灯火通明的夜晚看起来并不耀眼,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倒像一把火似的,烧得我心中疼痛。

叶文

搬家第一天与郡师哥发生的事儿这些天被我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想:那个亲吻来得既快又突然,可是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期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很久;我甚至想,也许这才是我半年来选择留在秦若身边的原因。
所有不期望实现而终于实现的愿望,在成真以后都有无法掌握的真实感。我们坐在地板上说了很久的话,那盏雪亮的灯那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地挨着,像是一个人。
要离开的时候他按住我的肩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的眼睛。我费劲的要跟着他站起来,他使劲摁住我,一动不动的看了我很久,最后还是低下头来在我眼睛上亲了亲,轻轻说,“小叶,师哥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这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一天以后我们好些天都没再见面,师哥连电话都没有打给我一个。
我以为那就是我所能得到的全部。
一个人住的夜晚特别漫长,即使是在北京昼长夜短的夏天。
我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换到了最大的瓦数,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把所有的灯统统开亮;东西收归整齐以后整个屋子里愈发显得空旷。
我从没期待过更多,可是不知道究竟是命运待我不薄还是有意捉弄:那个夜晚我正准备第二天去工地的图纸,门忽然被敲得咚咚作响。
我甫一打开门就看到郡师哥站在门外,像是从哪儿跑过来的,额头还有薄薄的一层汗。我站在门边默默地看他,心里翻江倒海。他注视我一会儿,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力拨开我的手走进来。
我跟着他进到厅里,两个人隔了几步站着。师哥正好站在灯下面,灯光把他整张脸映得清清楚楚:眼睑上有眉毛清楚的影子,脸上也隐约有头发的阴影。
我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只好迎着他的目光靠墙站着。
半天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叫唤,“小叶,小叶。”
我忽然哭了,卿卿走了那么久,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掰开他的怀抱原地蹲下来,用力把脸捂在手心里。
师哥跟着我蹲下来,他抬起我的脸,伸手胡乱的帮我抹眼泪,嘴里轻轻说,“嘘,嘘,不要哭,不要哭。”
我的脸一直很烫,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眼泪,还是他的手指。
那个夜晚我们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满城灯火慢慢熄灭,然后天边渐渐的白起来,灼热的光线一点一点挪到床边,又落到我们靠在一起的手臂上。
真疼,我想。

秦琳

从知道我怀孕开始小若就一直催我去找医生看看宝宝的男女,我说怎么也得等十几二十周以后才能看着。转天小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有种新技术可以很早就看到,着急忙慌的跑到家里来催我去问问,我异常愤怒,指着他不停嘴的骂了二十分钟,总结出来中心思想就是什么年代了还对性别问题那么重视,合着我这么些年白疼他了,他到底想那么早知道男女有什么用处。
等我骂完了,小若点头哈腰的给我递上水来,一边跟治勤招手示意道,“张哥,快,快,给你老婆拍拍顺顺气儿。”
治勤啼笑皆非,原地坐着没搭理他。
小若看我喝完了水,又接过了杯子屁颠屁颠的跑去放好,过来跟我说,“姐你别生气呀,我就想着呢,早点儿知道性别可以早点儿买衣服嘛。特别是,如果是小姑娘的话,需要的衣服多,咱们得赶紧买起来,别到时候买不着好看的了。”
我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拍了拍他换了个姿势坐,小若又绕到我旁边,想了想问到,“哎,姐,如果我出去个一周两周的,张哥一个人够你使吗?”
我怀疑地看他,“你要去哪儿?出差吗?”
他摇头,“不,不,我就问问。我这不今年还有些年假嘛,明灏问我要不要再来趟自驾游什么的。我们上次去青海湖觉得还挺不错,就是还没到新疆就回来了。想趁着夏天刚来天气还凑合再去一趟。”
我跟治勤对望一眼,他放下手上的杂志坐过来,说道,“去新疆还挺远的,你们几个人啊?我在那条线上好像还认识些人,要不找些人一路接待你们一下?”
小若摇手,“还不定去不去呢,我也就这么一说。我们去年召集了一群人来着,结果最后也只剩下我跟明灏两个,今年不知道能找到多少人。”
我顺手从茶几上拿了本育婴指南,状似无意的翻得哗哗响,小若凑过来跟着我看,我又啪的把书扔茶几上。
治勤看我这样无声的笑笑,伸手过来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转过脸去跟小若说,“哎,上次我跟明灏说得还挺高兴。我年轻点儿的时候也爱到处跑,还说有空跟他再见见呢,秦琳现在不爱出去吃饭,不如你哪天把他叫家里来?”
小若白他一眼,“您年轻时候的玩儿法能跟我们一样吗?”
治勤好脾气的笑笑,“行,行,你们年轻人花样翻新,我敌不过,我听他说话开开眼界总可以吧?”
小若似乎还要逗,我不耐烦起来,拍拍茶几说,“干嘛,我们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还不能请你的朋友吃饭了?”
小若吓得一缩头,赶紧点头,“叫,我叫。您想什么时候接见他?”
我抿嘴,“择日不如撞日,叫他今天来就好,正好你姐夫昨天刚买了菜,你们俩就跟厨房里努力努力吧。”
小若怪叫一声,“什么?我?”
我笑笑,“怎么,难道叫我这个大肚婆给你的朋友做饭吃?”
小若闷哼一声站起来掏手机,无比嚣张的说了几句,然后转过来对我说,“他说他半个小时就到。”
我看治勤一眼,他过来揽住我,嘴在我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咫尺(小说,20-下)

范卿卿

我在半年后被召回北京简单汇报:走的时候是初冬,回来却是初夏,足足漏掉一个季节,北京最美的季节。
飞机落地的时候我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心里五味陈杂:半年的离去足够把故地变成异地,然而异乡却依旧不是故乡。我无法判断我当年离去是否正确,可我也知道,倘若当时我留了下来,我现在一定也在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是谁说的,人生的悲剧就是每个人只有一次不能回头的选择;无论正确与否,我只能在选好的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那天仿佛是要下雨,空气里湿漉漉的,无比闷热;然而一直到我到了旅馆住下来又出去吃了晚饭,雨依然没有下下来。我一个人跑到茶马古道去吃了饭,那里还是老样子,玻璃地板玻璃楼梯,一路明晃晃的。来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我一个人在角落吃着一盘一盘热辣辣的菌类,自己都觉得别扭。
等帐单的功夫,我扭头往外面看,玻璃墙外一片明晃晃的,我想起我上次来这儿还是跟叶文同来庆祝我刚到宝佳的时候,一晃眼的功夫,物是人非。
吃完了饭我也不急着回去,只在从前走得烂熟的路上来回晃荡:半年并没有把这个城市完全的旧貌换新颜:店面依旧是从前的店面,灯也依旧是从前的万家灯火。
一直到我走得满头热汗,正要回去的功夫,却在马路对面看到从前的一张熟面孔:该是叶文的朋友,那个曾经给他帮过忙的男孩子。我站在路牙上想了想,半天才想起他的名字:秦若。
他跟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站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什么,秦若张嘴笑了笑,那个男人抬高手像是要在他头上拍拍;秦若一闪,那人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笑闹一团。
我站着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向他打听叶文的下落:这些日子我与他音讯全无,同学之间彼此熟悉,问起来自然是不便;可是我与秦若却不熟识,总共不过吃了两顿饭,贸贸然上前不知道他记得不记得我。
便这个犹豫的功夫,秦若跟那个男人走过马路这边来,两个人嘴里说着“青海湖”“你那破车”什么的过来了。我自然抬起头来迎着他的方向看去,秦若看到我,像是愣了一愣。
我对他笑了笑,他像是迟疑了一下,原地站住对我点了点头。我抓住这个机会走过去招呼他说,“你好,秦若,我是…”,我欲自我介绍一下免得他尴尬。
他点头,帮我接下去,“范卿卿,我记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叶文了?他好吗?”
他旁边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站近了我才意识到这个人实在非常高,秦若已不算矮,在他身边站着也不过将将超过他鼻尖。那男人在他头上揉了揉,往前走着,“我到前面抽根烟。”
秦若看着他走过去,又把眼睛转回来放到我身上,等我回答似的。
他开了这个头我倒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简单说道,“没,我就回来几天跟公司汇报的,叶文不知道我回来。我还想问问你他最近怎么样呢,我很久没他消息了。”
他尴尬的笑笑,半天说,“啊,我也有阵子没见他了。”
我们两个人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似乎不好意思先走,一直站着看看地面看看我,我赶紧作势要走,说道还要去买东西。两个人便么忙不迭的道别了。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去,秦若大约是跟他身边的男人说我的来历,那个男人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在自己怀里敲了敲他,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远了。

秦若

路遇范卿卿的时候我正跟明灏在一起,我们说起去年自驾往西边去的事儿,明灏问我今年去不去,我想说我姐现在怀孕我怕我姐夫照顾不过来什么的,正这时候我看到了范卿卿。
她一个人站在路边迎着我的目光,一瞬间我总觉得这一幕在从前什么时候发生过,当时我身边也是明灏,而那个时候她身边还有个叶文。
我跟她简单的说了几句就追上之前闪开的明灏,他嘴里叼着半根烟,含糊的跟我继续说今年的西行计划。
我犹犹豫豫的,明灏忽然对我说,“这天热得,去你家吧?”
我愣了一下,这是明灏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要求晚上去我家里,我有些迟疑。他笑笑,把烟掐了,看着我又说了一遍,“去你家吧?”
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但心里总隐隐的想要拒绝,然而终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到了我家。
我们一路上都有点沉默,明灏不说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家里明灏在沙发上坐下来,示意我坐到他边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儿紧张,僵硬的靠着他坐下去。
明灏伸手出来,我下意识的闪了一下,他的手落在我的眉毛上。他笑笑,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慢慢说,“秦若,我不想再跟你兜圈子。”
我心里猛地炸响,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喜欢你,你应该知道。”
我张了张嘴,又合上。这会儿要假装完全不知未免矫情:这些天我一直避重就轻,也是不知道事到临头该做什么反应——我不讨厌明灏,甚至可以说所有的人里我最愿意跟他厮混一块儿,但是说到两厢长久,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个人。我原想再拖一阵子,也许叶文这件事的阴影过去了,我会明白些;不想明灏终于还是没有继续捂住,这时刻到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早。
他看我犹疑,把身子展开往沙发上一靠,长手长脚的,姿态倒是十分洒脱。
我用力咧了咧嘴,避开他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他继续慢慢说道,“其实我该一早就告诉你,你姐结婚那天,我本来等着你散场的。”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掏出一支烟来在手里玩儿,“但是那天你带着叶文走了。我想起你从前说过,我有一个角度看起来,跟他有点儿像。”
我才想起老早以前我是跟他这么说过的,感觉像上辈子的事儿了。现今想起来,他们俩其实真没什么相像的地方:性格处事为人,相差何止天渊;甚至当年说过他们相似的角度,我如今都要琢磨半天才能想出来。
他看我不说话,继续跟那儿发挥,“我想你既然真品都有戏了,我自然也该退场。不过你小子显然本事不行,搞不定那小孩。”
我心中酸楚,嘴动了动,原想反驳他来着,想想人家也没说错,只好还是沉默着。
他继续道,“于是我想,既然你跟他反正没希望了,不如我来试试。”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我的眼睛。
不知道附近是谁家在大声放电视,乱糟糟的对白透过窗子挤进屋里来。明灏侧耳听了一阵子,然后站起来去关窗。我看着他走过去,身子被窗外的光剪了个模糊的影子。
窗子一关上,屋里又安静下来。我看着他走过来,凑在我的耳边,轻轻的问我,“你是还要想一想才能回答我吗?”
他贴得很近,嘴里的热气挨着我的耳朵,扎得我半边耳朵半边脸都麻了。
我抬起头来,他正好转过脸,嘴碰在我的眼睛上。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忽然狠狠地摁住我,张嘴咬了下来,一边腾出手伸进我的衬衫里。
北京的夏天真是既闷又热,即使屋里的空调彻夜开着,我依然出了满满的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