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

1月27，周五 的时候，我去看了笑果文化在西雅图的巡演。本地居然是这次北美巡演的第一站，也是非常惊讶。当然，从整个过程来看，这并不是笑果原本的计划。
笑果在2019年末就预告过北美巡演，当时的计划是2020年3月，当时没有西雅图站，但是有温哥华站。我当年看了票，彼时票价在几十到一百多。后来发生什么当然大家都知道了。
三年来每次脱口秀大会李诞都会提到这个北美巡演。去年末解封，我以为至少还要等个半年左右，不料李诞如此有野心，很快就公布了北美巡演的计划。最初公布的巡演城市足有14个之多，加拿大很多城市，多伦多温哥华这样的华人聚集大城市有，多伦多甚至安排了两场，相对华人比较少的卡尔加里和蒙特利尔也有。最早公布的阵容，怎么说呢，除了李诞，并不包含声誉最高的那批人，鸟鸟呼兰志胜广智都没有，最被期待的可能就是杨笠了，还不是所有的场都去（西雅图场就没有）。所以我最早的计划是西雅图看一场，然后飞三藩看一场，这样就能看到杨笠了。
票开售以后，票价定价偏高，网上开始骂声一片，各种轮番骂割韭菜，也不知道是不是票卖得不理想，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场次大减，杨笠也不来了。加拿大的场次只保留了温哥华和多伦多，时间也从排名巡演最先的1月挪到2月，砍掉了所有原定美东美中（芝加哥波士顿纽约DC休斯顿）的场次，硅谷的场次也从两场改为仅有圣荷西一场。调整场次以后，把人员也都做了调整，这样基本所有的场次，表演人都一样了。
幸运的是，西雅图的场次不仅保留了，时间也没有变化，依然是周五下午，除了原本含李诞的阵容，又加了杨蒙恩和几个原本在三藩才有的演员。
我在Ticketmaster开票的前几天就上去买票，票价范围是$168-$268，实话说，确实不便宜。我在2018年看Hamilton San Diego巡演，那是当时最热的音乐剧，当时买的二手转卖，三个人连手续费也不过$1400，而当时正式公布的票价大概也不过$100-$300。
闲话不表，我买票的时候发现一楼$268的票剩的位子都很少了，基本都很零散靠后，于是买了二楼DC的位子，是$228那一档，前排也基本没有空位，买到了第三排，显示的也都是零散空位。
然而等我到了现场才发现，我在这一层，最后上座率也不过5-6成，前后左右至少空了20+个位子，都是之前在Ticketmaster上看不到的位子。
原来本地好些票代先把票买了，然后转卖，其中外卖app饭团就有，且还有些优惠折扣，还有些别的票代有优惠送海报之类的。
看来是我事先没有经验了，叹气。

表演当天是周五晚上，我因为看到事先通知表演期间手机要放在一个袋子里停止使用，特地交代了安宁和贵人我会失联3-4个小时，叫他们千万不要打我电话，然后安排了他们的晚间活动，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了。
表演在西雅图中心的McCaw Hall，太空针旁边，附近还有一个很大的体育场。因为害怕停车不便，我是叫车进的西雅图。中间还有个小插曲，Lyft里面McCaw Hall的定位有误，司机把我带到了大约离那里2英里的另一个街区。停车的时候我看外面一片黑乎乎的，没有人，甚至没有演出厅的模样。我顿时困惑，马上打开谷歌地图查了一下，发现离那还远着呢，赶紧叫司机改定位再开。再停的时候总算看到了灯火通明的玻璃大厅，海报框，还有一点点排队的人。我下车的时候还看到流动的广告栏上有笑果巡演的广告，想拍一下，可是后来再等就等不到了，于是作罢。
当天旁边的体育场有场冰球比赛，街上人来人往。我开始担心入场手机就被直接没收，还在外面转了一会儿，然而附近实在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只好入场。也许是我到的早，入场的队不长，检票才知道那个袋子只是入场的时候发给你，并不强行要求马上把手机放进去，说是表演期间会有人说什么时候放怎么放。
我的位子在二楼，四下非常空，二楼第一排的空位都不少，我顿感生气，不过当然其实差别并不大。由于我前面位子都没人，其实也没被挡。开场之前台上的屏幕就在放小鹿和梁海源个人场表演的一些场下花絮和录像。
开场稍微晚了几分钟，说是很多人排队没来得及进场，随着表演时间的接近，我附近确实慢慢也多了些人，但最终依然就是6-7成左右的上座率吧。后来看他们自己说，现场2000人，这个场满场是3000人，那么6-7成倒也是差不多。
开场以后是小北串场主持，上来就跟前排聊天。当然他一开始自己先调侃了小红书等等对笑果这次北美巡演的骂声，然后恭维了一把西雅图本地人们，说大家有钱又不爱骂人，真是太好了。从小北的话来听，笑果好像在芝加哥挨骂最多，小北开场的时候说了很多芝加哥的“坏话”，说为什么取消芝加哥的表演呢，因为他们那边的人太爱骂人了，治安又不好，所以我们就把他们取消了。你们西雅图人民默默买票又不骂人，所以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取消西雅图，不仅如此，还把你们定成北美第一场，看看我们有多喜欢西雅图。
跟着一会儿他问，有没有外地来的啊，场下就有人大喊道，“芝加哥”！小北哈哈哈尬笑了。。。再问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啊，又有一群姑娘声音甜美的说，“温哥华”，小北说，哟，这来的是温哥华合唱团么？可是你们为什么来啊？我们还要去温哥华演出啊，只是日期未定，可是一定会去的啊。姑娘们声音杂乱的回了几句，大约七嘴八舌，说不清楚，小北发现也听不明白，就带过了。
然后他跟一个前排姑娘聊天，问她是自己来的还是跟朋友，她说朋友。于是小北又问朋友名字，问关系（什么朋友？炮友么？普通朋友？没法定义的朋友？），各种发散，这姑娘回答说朋友是胖儿，小北当然就这个名字发挥了一把，然后还叮嘱姑娘，胖儿入场了一定要告诉他，他要跟胖儿打招呼。然后聊了一阵胖儿果然来了，带着另一个姑娘来的，小北表示惊诧，前一个姑娘还挺逗，表示这跟着胖儿来的姑娘是小三儿，小北表示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云云。所以才有后来小北在微博上发那句，祝胖儿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啥的。
再之后聊到了一个票代，一问名字，这人说他叫熊平。小北顿时来劲了，还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说你这名字，还挺不一般哈。当时场上好多笑声掌声，小北就问，怎么她是个名人么？大家都认识她？熊平便说好多人的票都是她这儿买的，好像她买了100张票。小北顿时大惊，说你是黄牛？！总之两个人有来有往说了好多，这姑娘很大方，说买很多票是因为喜欢李诞，希望他以后每年都会来西雅图演出等等。小北问她挣了多少钱，她说没挣，都在亏欠，还要求笑果补差价给她。小北赶紧嘻哈了几句，转到别人那儿去了。
完了又问到了一对在夫妇，双方分别在苹果和微软工作的，小北表示，嗯，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讽刺……
还问了一对情侣，小北问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男方说3年，女方顿时拍他，纠正说，是5年。小北可乐了，就问说，哟，所以前两年这位男士你觉得你们是什么关系？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感觉你们才算正式在一起了？
总之场上聊得挺热乎，小北后来道，不聊了，没想到你们码工也这么能聊，我以为你们都不爱说话。跟着再次重申让大家把手机放在发的小口袋里封装，这中间我出了个错，我拿出袋子准备装手机的时候顺手把开口那钉一摁。。。袋口封死了。。。怎么都打不开，手机也装不进去。事后证明幸好我没有装进去，因为，我的手机上有个8:50pm的闹钟，是定来提醒安宁刷牙准备上床的，这个闹钟我忘记关，而爱疯的手机静音并不会静掉闹钟，所以，在演出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的闹钟响了！！！好在音响够大声，我迅速拿出来关掉，（希望）并没有影响演出的人们，当然遭遇了几个位子外的人的白眼。。。。。。非常惭愧。
我们当天晚上的演出顺序是，豆豆，Kid，House，Rock，杨蒙恩，毛豆，梁海源，小鹿，最后李诞压轴。程路没有讲，但是上台来露了一下面，抽了5个观众演出后可以到后台跟他们合影。
当天最大惊喜是李诞个人讲了半个小时，大约10点半上场，说11点剧场会拉灯，他要试试能不能讲到拉灯，最后真的讲到了11点，当然没拉灯。我在湾区的闺蜜原本都没打算去看，周五晚上听我说李诞讲了半小时，立即去买了票，说以为李诞只是串场，既然他个人讲了半小时，还是值得去跑一趟。
就先说李诞。
李诞一上场，收到的掌声之大之久，显然对的起他这个压轴的身份。我还注意到我前排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一看到他上来就尽量往前凑，然后手在眼镜上按着，我就很怀疑她是不是戴了个谷歌眼镜来拍照了。
李诞上来就开始闲聊，说上台前遇上小鹿，还被在胸口拍了几下，我们哈哈大笑，这显然是对应了小鹿之前台上说的话，后面再说。李诞说在台下喝了红酒才上来，问我们本地酒怎么如此大劲儿，他现在手都抖了，边说边伸出他的手平摊开，让我们看有多抖。他是真爱喝啊。
跟着，当然就要调侃这次巡演卖票期间遭遇的恶评了，说小红书上现在都管他们叫诈骗犯。
他们这次上飞机之前遇上了本场的观众（啊？从上海？），人大惊，说你们还真去西雅图啊，李诞说我也吃惊呢，我也才知道我们真的要去啊。
——他们这次取消的场次真不少，最终演出场次也就是最初公布的一半左右，取消的场次很多都已经卖了票。实话说连我都一度怀疑西雅图场次要被取消了。真真是到临头才知道有没有这场的感觉。
李诞说那同飞机的观众说，“我们到西雅图看你们演出哈”，李诞问，“那你们怎么不在上海看呢”，人答，“那怎么行，上海的票太便宜了。”真是的，大家都那么有梗。
李诞的脸我在视频上看了也不少了，现场看（其实也是看现场立的大屏幕上）最大的感想是，他的眼睛是真的睁开了吗？我老怀疑他真的喝多了在台上睡着了啊。他很能闲聊，而且聊得整个过程非常丝滑，好像就是随口从这儿说到那儿，完全就是想哪说哪，但回头一想，内容也是早有安排，甚至连点题收尾的“是17”，细想都天衣无缝。
李诞那天开始就天马行空胡聊，说来到西雅图，大家跟他说在西雅图（市里）哪些街区白天能去晚上不能去，哪些白天晚上都不能去，哪些就完全不能去云云。他说这不相当于到了上海，人家说上海该在哪儿玩呢，给人说，不能去XX区（大约是市中心的意思），你得去XX（郊区的意思？），我并不熟上海，只是根据语境推测。我当时就想，可见他们并没有时间真的在本地景区游玩，因为西雅图本地市区的景点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魅力在于户外的美景，当然就是，李诞这样的城市老鼠，肯定也不是会喜欢户外美景的人吧。
李诞说到了西雅图市中心Amazon那个玻璃暖房，说看看第一家星巴克，然后说为什么白天不能在西雅图市区走呢，因为走着走着，那就走完了。
再就是说了自己坐飞机头等舱遭遇的区别对待，说有些航空公司也太过分了，甚至连刷登机卡的音频都不一样，让人感觉之前刷普通经济舱时候那些人都有气没力的在说话，一遇上头等舱乘客才精神一振。说真的，喜剧演员的观察能力以及发散能力真的不一般，我坐飞机坐的不少，国内国外都经济舱头等舱都坐过，从来没有注意这些小事儿。——觉得比较离谱的是，曾经在国内坐头等舱的时候，空服人员给我拿了拖鞋来，蹲下来要帮我换鞋，把我吓得不轻。
李诞说他提前登记的时候有个小朋友问，“妈妈为什么这个叔叔可以提前登机啊”，那妈妈就抓紧机会教育她，说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以后将来就可以坐头等舱，提前登机。说真的这段我尴尬症都要犯了，浑身发毛。不能有这样的妈妈吧，是不是演太过了。
然后李诞来了个绝的，说既然你们都要这样了，为什么再做绝点儿，把头等舱就分散在经济舱中，让大家都围观一下头等舱的优越。让头等舱乘客在一众经济舱拥挤的位置中得瑟的躺下，再用金属餐具叮叮叮的给经济舱乘客添堵，说这就是钱的声音。
贫得我头皮都要炸了，这种搞喜剧表演的，脑回路真的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他还讲到自己被私生粉找上门——也忘了这么就转到了这个话题上，他说话流水一样的，四下蔓延，又不觉得突兀。
他说真正意识到自己成名了，是发现他居然有了私生粉。早上门洞一看，有个小姑娘在外面守着。然后他怎么办呢，在上海，有事情，直接找居委会啊。于是他给居委会大妈打了电话，他说，他才拿起电话讲了几句，大妈就懂了，马上挂了电话，说没问题她解决。李诞赞叹道，上海居委会的交流效率和水平，真实超过99%公司，说这事儿要跟他们公司说，得来来回回好几个电话，那边还在说，在推进了，在推进。最后居委会大妈来了，跟私生粉小姑娘说，“小姑娘啊，这个房子，没有人（没有宁！李诞还模仿着说了句上海话）。”然后小姑娘走了，李诞无比赞叹，看看上海居委会这个解决问题的能力，那超过99%的公司！
但是！这小姑娘她居然没有信，她出去转了一圈，买了早餐，又回来了。李诞没办法，只好又找了派出所，当然没有直接报案，因为他住的派出所有喜欢脱口秀的朋友，打过去一问，几句话又被挂了，说没问题我们能解决。李诞再度赞叹，这个交流效率，真是太高了。
然而！派出所的方法就是让居委会大妈来，李诞表示，啊，这招我用过了啊。小姑娘对居委会大妈说，你骗人，我知道这里有人，这里住了李诞，啥啥的。
最后房东阿姨出场了，房东阿姨说，“小姑娘，这个房子，他真的没有宁！之前是住了一个喜剧演员嘛，李诞嘛，但是，他离婚了呀，他离婚以后就搬家了，所以现在这个房子，它没有宁！”。李诞拍大腿赞叹，说，上海的房东阿姨，这交流水平和应对，超过99%的白领。她把真假信息掺夹的拿出来，就更可信了。
整个过程李，他那种不算刻意模仿又是模仿的表演，跟周奇墨小鹿又不同。他自己说话的高低声和自己把自己就逗笑的劲儿，加上设计好的内容，真的是能把人笑到头掉。
看到笑嘻嘻下面提到圣荷西的表演，发现他们喜剧演员在台上每次说到一个地名，都会跟台下观众互动一下，我们这场有Kid问台下有没有苏北人（因为缩写会成为SB…），李诞说居委会之前，也问到有没有上海人。台下当然有上海人，但不多，李诞就说，所以除了这些上海人，其他就都是外地人了？他自己说完就笑得垮台，居然在台上就这么蹲下了笑到无声。这个梗吧，怎么说呢，我觉得台下反应没那么热烈，毕竟除了上海本地，我们真外地人，都不太能觉出这种好笑感来。
微博上他们每个人都会在巡演结束后签一句话发，李诞在西雅图和圣荷西发的都是那一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么cliche的一句话，他在自己的表演里引出的时候又特别自然，他说起当时宿醉以后看到这句话的三屉馒头都心态都很自然，仿佛似乎在说他当时出现在彼时彼地，又仿佛在说他的婚姻，又像是说这场巡演，又像是说所有的一切。当全场都沉浸在这种疑幻疑真的宿命感中的时候，他忽然平底突起来了一句意外的收尾，那感觉真是，迎面一盆水泼过来，醒了，笑了，表演也结束了。
不愧是他。
从他的脱口秀里我还知道了点新知识，例如原来国内办离婚必须去办结婚的同一个地方的民政局，他跟黑尾酱是在成都结婚的，于是必须回到成都离婚。以及，这个离婚冷静期到期如果没有去办离婚，就相当于之前的手续取消，必须又从头再来一次。反正由于当时各种旅行的限制时间安排等等，李诞离婚前后花了一年时间，离了四次才完成，也是非常搞笑了。
李诞说他的离婚过程，是以之前提到离婚的Rock开的头，他说他从来没在别处提到过他的离婚，今天他就说说。当时我们场上那一阵呼啸，我还在想，哟，你也来，离婚梗太多了啊。
离婚梗说得最早最多的，当然就是Rock。他那天的表演，可谓不过不失，一是说的纹身，说很多老外在身上纹中国字，有个朋友想在身上纹个爱字，结果纹了受，在中国健身房一脱衣服，就。。。。。。这当然是老梗了，但场上听起来还是把我逗的哈哈大笑。
他说完了纹身，就说到了离婚。说每个人都应该离一次婚，离婚才能真正认识婚姻，结了婚；离婚，然后再结婚，又再离婚…以及离婚的地方跟结婚的是同一处，他结婚的时候却不知道，到离婚那天才发现，哟，这不就跟当年结婚是一个地方嘛。感觉他还说了下关于离婚当天看到结婚的人们怎样，但我印象不太深，没有让人难忘的金句，倒是记得他说了一句离婚冷静期要取消了。
再就是他提到了脱口秀大会上因为小卉退赛他回去在微博上收到的网暴，他用他特有的那种颓丧语气说，我本以为，小卉这不是退赛了嘛，那我就回去嘛。谁知道啊，哎，以后不要回去啊，千万不要会去。他还选了几条他觉得比较好网友骂他的私信给我们念，说“这人一点也不好笑，是不是离婚的时候笑点被分走了。”
那天表演有点让我失望的是杨蒙恩。
我曾经很喜欢杨蒙恩，那句“遍地是大王短暂又辉煌”真是非常犀利，当然脱口秀大会上向刘培钰求婚也很让人难忘。但这次他的表演实在乏善可陈，讲的是签证难办，想给老婆办个美国签证带着一起来玩，找了个美国牧师帮办没办成的搞笑过程。
他说公司演出安排签证的时候他就问能不能带老婆，想叫公司帮给老婆办签证，公司说不行。他就只好自己给老婆办。但是他说自己只认识一个美国人，是个牧师。所以找这个牧师帮办。然后他给牧师打电话的时候说，“刘牧师，你能不能帮我把个人弄到美国。”牧师马上压低声音回答他，“电话不方便讲，我们约个地方。”他当时在台上说。简直不能想象居然好莱坞电影对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后来填表的时候他一直问牧师，他这是不是正规渠道。
这事儿我的感想是，现在美国签证哪有那么难办，以及何须找牧师？旅行社可以给办的不多的是吗？整个笑料流程因为基本盘听起来太虚假，所以营造出来的仿佛搞笑的事件，都不好笑了，非常牵强。也可能是因为时过境迁，以前觉得美国签证办起来神秘，现在因为毫无神秘感可言，整个故事的架构就坍塌了。
而当天让我感觉意外惊喜之一的是Kid，我在脱口秀大会看到的Kid感想很一般，这次看到的阵容里，对Kid最是感觉无可无不可。但小孩非常有意思，说到他自从在脱口秀大会上说了自己是单亲家庭的事儿，就很多人来跟他共情。然后有人私信他说，“我特别理解你，我也是孤儿”。他顿时傻眼，不知道人家是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就只是表示共情。他然后说，给网友回复就很困难，他既想表示自己的同情，又想体现自己作为一个喜剧演员的幽默，于是，他最后给这个网友回话说，“以后，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我当你的爸爸。”
我简直傻眼，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大笑起来。
然后Kid就说他有躁郁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时场上静了一下，记得之前Rock在脱口秀大会上就说过自己有抑郁症，观众都有点不知所措。我在场上也有类似感觉，顿时心有点悬，不知道下面他要说什么。跟着他就解释起来什么叫躁郁症，说是两边大脑，一边住着一个鸟鸟，另一边住着童漠男。跟着惟妙惟肖的模仿了一段鸟鸟和童漠男在面对路上被人别车的反应，一个社恐一个社牛，非常像了。完了他还来一句，“你们不是都抱怨没有鸟鸟和童漠男么，来，给你们带来了。”就这么大笑一场带过了躁郁症的静场。
最后Kid的收尾有点突兀，又似乎合理。先是说的他在天津读书，他非常喜欢天津，天津大爷多么有梗又好笑。然后说天津警方如何应对前一夜烟花爆竹的新闻，最后忽然转到，这事儿在上海就不会发生，因为呀，在上海，前一夜的新闻，第二天早上就没了。说完就直接结束演出下台。
场下当然就一阵鼓掌呼啸，显然大家都get到了他这个意思。
我由这，便想到了这场脱口秀卖票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理想。场上他们提到，西雅图地区有7万中国人（只有7万？？我不信哎），现场来了2千人，另外6万8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在这场表演中的感想便是，要看这场演出，不仅需要懂中文，还要熟知台上这些人，甚至与这些人相关的所有新闻，以及与这些人相关的人的性格和背景，不然听起来，有时会有点难理解他们各种言外之意，或者他们已经默认观众知道了很多他们相关的事件，所以在讲的时候不会提供太多背景，直接就往下讲，这对于观众而言，无形中也设置了门槛。
这一点，其实是美国这边喜剧演员个人表演不太会有，或者说会规避的。不要假设观众一定知道某件事，某个人（除非是美国总统那样大人物），但我看这场脱口秀，感觉这个“假设观众知道”在好几个人的表演里是存在的。
一个比较明显的是House的表演。
我对House并不算特别关注，不是总能get他的梗，所以也不太知道跟他相关的新闻。那天看表演，他说得非常好笑，但是，他的表演基于几个预设背景知识，第一，他本人是学金融并且经常炒股；第二，他曾经因为某次表演提到了某支股票造成股票价钱动荡被怀疑左右市场被证监会约见。
当然他在表演里也提供了这些背景知识，即使讲的比较简略，我也从前后文迅速了解了过程。感觉还重温了一下热搜。还是很好笑也很好玩的一场表演，可以说超出了我原本对他的期待值的好笑。
他说到他过海关的时候海关工作人员问他来干什么，他说是来做喜剧表演的，海关人员看了他的简历（？需要看这个？）不相信他，要求他说真话！（Tell me the truth!），他说这就是Truth，他真的不是来扰乱美国金融市场的。
还有他被证监会约见的过程，以及他虽然影响了股价，但他本人其实在表演前，就谨慎的把股票脱手了。这个段子普适性很高，中外文化都能理解，我在回到家以后第二天，安宝问我演出看得怎么样的时候，我想到的可以给他讲的，就是这个段子。但我还没讲到他在演出前股票脱手，安宝就自己提出来了，说他是不是其实已经在低价的时候卖掉了？
所以你看，有时候转折剧情是可以被预料的。
House那天还做了美甲。我在开演出前就看到笑果微博发了一张美甲照片，黑色的亮晶晶水钻，还挺好看。让大家猜是谁，我当时想，猜什么，就没几个女演员啊。不料居然是他。House说一直觉得买前排票的人特别冤，因为一样的表演要多花钱，为了让前排觉得钱有所值，他特地去做了美甲给前排朋友看。还说为了搭配他这美甲，他成了一个爱美的人，当天大家都在看西雅图景点，他在西雅图买了新鞋。
当然也有基本不预设观众知道并且当天表演完全可以独立成个人演出的水准，例如梁海源和小鹿，确实也不愧是排在李诞之前准压轴的演出。
小鹿此人，有点美国女脱口秀演员的风格，我最早知道她，是吐槽大会上的“妈妈也可以追星”，“灯牌里的妈妈”。她长得也很有喜剧演员的感觉，是真实的不美，说话表情夸张的时候甚至滑稽，这个其实在国内女喜剧演员里也不是太常见。即使颜怡颜悦杨笠很多话题都是容貌焦虑，但是她们本人完全是漂亮的小姑娘的路线。
小鹿是本场倒数第二个演出的人，可以说也是准压轴了。她接的是梁海源的场，大家都还在海源结尾金句的山呼海啸的哈哈大笑和鼓掌情绪中，小鹿上来就说，“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爱笑的观众，可见啊，人有钱，就容易开心。”大家都被哄得挺开心，又捧场的笑了。
跟着她就开始说容貌焦虑了，说有朋友建议她去打个瘦脸针，然后惟妙惟其的模仿了整形医生看到她的脸一边啧啧啧一边提各种建议让她整这搞那的整个过程，然后说，她感觉像是腿骨折了去看医生，结果医生叫她重新投胎吧。她还来了句，虽然她当天只是想去打个瘦脸针，但给医生这么一说，她也不禁对着镜子说，“不然老娘今天就干票大的？”
她这句话一出来，全场哄堂大笑，她也很懂观众，还特地保持姿势让观众笑了一阵，停下来才接着说。最后当然她说她没有整，瘦脸针也没打就走了，因为觉得她有义务为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保留腮帮子。
我后来想，“老娘干票大的”这句话，感觉还真的是她说才有这个效果，换其他的姑娘，好像谁说都觉得不那么有说服力也不会那么好笑。某种程度上，喜剧演员的外貌，多少也会影响表演的效果，当年何广智最早出头的时候说那个剪头发的段子，说“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他（指理发师）”就非常好笑，后来说带刺的玫瑰，也好笑。但到了今年，他容貌光鲜打扮时尚的周杰伦状上台，再讲又穷又丑谈恋爱难似乎就没那么好笑了，因为感觉可信度顿时降低了很多。记得当年罗永浩就曾经说过广智，说担心他将来摆脱了那种挣扎生活的状态，创作的素材就会少很多。
同样的话题我在Ellen DeGenerous的个人表演Relatable也听到过，Ellen就说过，她说她要做个场，就有人问她，现在你（那么成功了）还会觉得跟观众Relatable么？她在那场个场中当然就用了很夸张的修辞形容自己富豪的生活来回应这个问题，然后最后归于只要是人都有类似的思维和想法，所以大家都应该能relatable，也是个非常完整的稿。但是Covid以后一些关于Ellen对员工不好以及跟Trump交往的新闻流传出来，不可避免的就有人把她这场演出拎出来批评，说她显然已经不能跟大家relate了。
说远了，继续说小鹿。小鹿说完了瘦脸针经历，又拐到了讲女性不易，说的女性朋友做妈妈如何之辛苦，还有什么哺乳期妈妈喝咖啡宝宝喝拿铁。以及既然女性生孩子，应该是男性喂奶，否则，男人长奶何用。跟着还发挥了一下关于人体器官年末开会各自讨论有用性，倒数第二轮到阑尾发言，阑尾表示，“我就不发言（炎）了吧，”，大家哈哈大笑，小鹿又停一会儿给大家笑，然后才接着说，“我发言就没了。”然后最后发言是男性的奶，表示没啥说的，要说就是领导开会补充两点。不用说，又是全场爆笑。
她还说了跟妈妈和男朋友晚上同睡她们打呼噜之多姿多彩，然后模仿了很长一段妈妈和男朋友打鼾的声音，这种程度的好笑，用文字很难形容，得现场看到才能感受。有点像周奇墨的表演，说出来感觉并不好笑，看起来就能前仰后合。小北后来上台的时候表示，他当时在后台的想法就是“京中有善口技者”。
这就是我说小鹿有点欧美女脱口秀演员感觉的意思，她的用词语言不避讳也不追求文雅好听，不忌讳扮相滑稽甚至丑态，相当时候非常直白甚至有人会认为粗俗了，不太符合中国文化对于女性的固化思维。
当天最大惊喜——但也许也是意料之中——的是梁海源。当年脱口秀大会上，罗永浩曾经给梁海源提过，说他文本很好，但缺乏表演天赋，也许更适合在后台做文本。梁海源说，可是他就喜欢在台上表演，罗永浩便说，那既然喜欢，就继续吧。
这个是我感觉梁海源一个比较明显的问题，也是比较遗憾的事儿。他的稿子经常观点很漂亮，结构也不错，但他说起来似乎就不那么有感染力，这有时候是个没有办法的。除了他的性格，跟口音也有点关系。中国各地的方言口音各有性格，但梁海源口音很绵软，表演时候声音也不太有起伏，跟他这个人性格倒是挺吻合，但似乎跟稿子就不搭配。
但我一直听说的是，梁海源的现场很好，比他在脱口秀大会展现出来的好得多。他个人还有个专场，叫坐在角落里的人，在微博上好评非常多。
当天表演开始我也一直有点忐忑，开场挺冷的，他温温和和的说话，说他一直很想淡泊名利，但淡泊名利必须先有名利，否则那就是干淡泊。归隐山林必须得让人知道自己是放弃追逐名利才离世索居，不然那就只是在野外住着（原词忘了大概那么个意思）。这个梗，实话说，换个人讲例如程璐或者李诞，效果会完全不一样，梁海源讲就差那么点意思。我当时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为他遗憾，因为这个段子意思真的是很好的。
但是，转折来了。梁海源自己证明了文稿好到一定程度，表演的缺陷可以被忽略。
他说到为什么要追求名利赚钱呢，因为他很想在上海买房子，因为租房经常会面临被迫搬家，搬家是件很烦的事情啊，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事情啊。这事有多讨厌呢，中国历史上有个著名的人，愚公，他就是宁愿搬掉他门口那座山，他也不愿意搬家啊。
他后面的表演就是围绕愚公移山展开的。说到愚公这个行为多么奇怪，为什么人活到90岁才看到自己家门口有座山，他这么子子孙孙搬山，是要断子绝孙啊，以后谁还敢嫁到他们家，嫁到他们家就得搬山啊。
当然最后天兵天将出来帮他解决问题了，把山搬走了，解脱了愚公的子子孙孙。但是，梁海源说，但是把山搬走怎么能解决问题呢？万一山搬到另一个老头家门口，他又要搬山怎么办？这些天兵天将，就应该直接把愚公端了啊。“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啊”。
这时场上真是山呼海啸的鼓掌和大笑，梁海源就表示谢谢大家我是梁海源。收得恰到好处。
梁海源的这句话是当晚我印象最深的一句！可能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但整个稿可以说圆融完整，无处可增，无处可删，没一处的词牵强勉强。我甚至很难在这句和李诞的那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中选出自己的当晚最爱。
深深感觉梁海源应该考虑出书，他很能写，但愿以后表演能更上一层。
豆豆和毛豆呢，是梁海源的另一面，属于表演本身比文稿内容分高得多的类型。
豆豆当天是第一个上场的，他在脱口秀大会上就很爱飙英文，他最早的那个脱口秀大会表演，也是我唯一给安宁看过的脱口秀大会表演。他在西雅图一上场，自然而然就上了英文打招呼，说What’s up, Seattle 啥的。大家都很热烈，汹涌鼓掌欢迎表演的正式开始。
他讲的内容又是他抠门的外婆，说外婆如何省钱，给他买了粉条纹的阿迪达斯的裤子，他不好意思，于是趁课间把整条条纹涂黑了，不料晚上洗澡发现墨水笔太厉害，黑条纹透过裤子都到了腿上。他晚上洗澡一直猛搓搓不下来，黑灯了还在猛戳，查房的老师来问他到底干嘛。他不知道咋从头说起，就问老师知道不知道阿迪达斯的条纹裤子，老师说知道啊，你不是有条粉的吗，你再喜欢也不能把他纹身上啊。内容挺好笑的，但更好笑的是他连比划带表情的表演，基本上是一人分饰多角，语气动作都极其生动，表演分数太高了。
豆豆甚至还公布了自己的身高，1米68。说他当年中考差1分没考进重点，交了2万3，父亲一直拿这事儿说他。我忽然意识到豆豆似乎从来没提过自己的母亲，大部分时候只说外婆和爸爸。跟着豆豆还说到了他作为拿钱买进去的学生的各种心理活动，但所幸后来考上了心仪的大学，也能自食其力，甚至还能在父亲需要借钱周转的时候给他钱，就给2万3。然后说到了爸爸怎么忽悠他，我还懵着呢，他说，“不要相信男人的话，他们永远在骗人，例如，其实我中考离重点线，差了7分。”
效果拉满，真的是，又惊又笑。
毛豆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好笑。他完全是我想象中的东北人模样，比王建国还要东北人。作为几乎是中国最南方的南方人，我对于东北口音，东北人的说法方式，可以说毫无抵抗力。实际体现就是，那天他说的啥我其实记不太清了，但是最好笑就是他说着说着掏出条手绢儿擦汗，手绢一掏出来，大家都哄堂大笑了。他说，哎哟，这样就行了？那我就一直擦汗呗，不用演了。
好吧其实内容记得一些，第一是他小时候个头儿很大，大家就认为他很能打，经常上去找他挑事儿，但他其实是个特别性格温良的人，经常莫名其妙就被打懵了。然后就是，他做了个痔疮手术，医生说注意卫生，他妈就让他憋着别上厕所，憋了五天脸发绿…最后是痔疮手术因为出血塞了卫生纸，在部队跑步的时候掉了下来，结果班长大惊，说“你是替父从军啊！”
看，我这么一说，就不好笑了是不是。这就是毛豆这种表演的特质，段子是好笑的段子，演起来能让你喘不过气的笑，但一写出来，顿觉乏味，还会想，啥，就这？
毛豆的这个身高体型，在前面好几个脱口秀演员演出的时候就提到了，说上街得跟着他上街，有安全感，连毛豆自己都调侃了一下，说即使是走在西雅图市区都特别有安全感。他说话那个呼哧带喘的劲儿似乎都是他表演的一部分，加上憨厚的模样，东北口音，似乎文稿内容好笑与否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大概这也就是李诞的标杆地位，他文稿好，表演也恰到好处，我好几天以后想到他当天晚上的那段都依然有种虚幻的真实感。
记得他说跟黑尾酱去冰岛拍婚纱照广告，说冰岛人很少，只有30万人口，人少到开发了一个app，用来寻找人物之间的关系。这样两人在酒吧里勾搭上了，拿app查一下，看看有无亲属关系（他学了一段儿：两个人酒酣耳热正要离开时，app一查，哟，二姨啊！）
也记得他说他时经一年，终于在成都离了婚。然后，在那里遇上了周迅（我当时都以为他要说就趁机约了周迅上脱口秀大会，结果一通恶评把人坑了的事儿），然后前妻，是周迅的粉，知道了这事儿，打电话跟他说“咱们夫妻一场”，他说“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于是忽悠了周迅和一干人等跟前妻汇合唱卡拉ok。然后，大家喝得醉醺醺的，阿雅还在那儿唱红豆大红豆，彭昱畅这孩子看起来精明其实傻乎乎的，阿雅问他1+9+7等于多少，他一个晚上都没算出来。他那嬉笑模仿的形容，我听来，眼前就是栩栩如生的几个人，在包厢醉醺醺的唱与闹，觥筹交错，灯光迷乱，歌声也混乱。
第二天宿醉的他们，又去做了个什么水疗（？还是别的啥推拿，这个记不真了，就记得他说他也是第一次），做完以后迷糊间他看到了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说，“他说，我想啊，这太有道理了啊。如果我不是来离婚，就不会碰上周迅，不碰上周迅，就不会跟前妻前一晚喝酒唱k，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做这个水疗，就不会看到这张纸条。这么一想，这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啊。”说话的语气慢悠悠的，又似乎是半醉不醉的含糊。
“就在这个时候”，李诞忽然声音高扬，说道，“彭昱畅跑过来跟我说，我知道了，是17！”
我的脑子还停在前一秒的“最好的安排”，忽然被这么迎头一棒，就醒了。
那一个夜晚就这么结束了，几天后想起来，依然有种飘忽感。
一切是最好的安排么？也许吧，就算不是最好的安排，反正也都发生了，都不重要呢。
反正，1加9加7等于17。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