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食两则

之一

写故事写道煎饼果子,突然觉得非常非常想念。
煎饼果子一直是我喜欢的小食,我从北京吃到南京,每每都目不转睛的看人摊面,打鸡蛋,刷辣酱,洒葱花,还没到嘴里就已经非常陶醉。南京的煎饼果子复杂些,除了薄脆还要放海带还有其他各种杂乱的小吃,最后做出来也不像北京的煎饼果子那样薄薄的一片,反而像一个塞得满满的大蛋筒,也非常美味。
这次回去没真正吃上心心念念想着的煎饼果子,还是很遗憾的,然而也没办法,市容第一。
觉得吃食是跟数数一样,深深扎着人生活成长习惯的印子,再怎么后天驯化了,暗地里,还做着用母语数数的梦。

之二

下了班去买菜,回来决定做点儿面吃。上次不知道在哪篇言情小说里看到吃面,那位作者花了好多笔墨形容鲜红的火腿,雪白的面线,还青青的一把葱,看得我十分的馋。
火腿我是没有的,不过今天买了烟熏火鸡。花了半天劲儿把火鸡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倒也鲜红鲜红的,就是搞得手和刀都油乎乎。然后烧水煮火鸡肉,看着油一片一片浮上来,我且想起蓉儿做给洪七公的二十四桥明月夜,顺便丢了一排水豆腐下去;然后做面,还切葱段儿。
全弄好了我把火鸡片儿和豆腐捞出来,面放上面,再放一排葱,最后浇一瓢滚水,鲜红嫩绿雪白,倒也真是漂亮。
我还特地把上次看的言情小说搜出来,一边看一边吃,狠狠的解了一把上次光看吃不着的馋。
咔咔。

E

如果让我说下去

下午逛到雅虎的时间胶囊,随便点开几个看,很有点儿感慨。
Love和Hope那一栏,大多是孩子的照片,从B超图片到粉嫩嫩的得皮肤,纯真的眼神,一塌糊涂的模样:我们的爱给了他们,因为未来无数可能,因为不知世事,因为天真无瑕。
Beauty那一栏除了孩子,还有不少自然景观,让我心中一动的几个:有一对在结婚五十周年宴会上跳舞的老人,还有一个人写着我的母亲,在屡屡挣扎的人生中还能微笑。美丽的不仅是希望与新生,出世与入世,还有过往。能征服时间的,我们叫它,美好的。
Sorrow那一栏,却非常多样,首当其冲的,当然是911那一幕,冒着烟雾的大楼;还有奥克拉荷马市的1995年大爆炸;还有更多普通人的悲伤:亲人的逝去。平凡人的人生里,最大的悲痛,大约是再看不到心爱的人吧。生离死别的惨痛,古今中外,一并相同。
再多的也不想写了,甜酸苦辣各种味道,看完了别人的,发现自己生活中,原来也一样不缺少。
写出来,说出来,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记得,是为了放下,还是为了共享。
互联网是一种不知道该是可悲还是可喜的东西:它固然让天涯咫尺成为可能;然而它也让咫尺天涯成为现实。
从前我们对陌生人是不说的,生命里的经历,原属于自己。如今它属于大家,无数人的传言,无数人的演绎,无数人的评头品足。
奇怪的是,在这样共享的过程中,似乎真能放下真能轻装上阵。
这个时间胶囊的名字,倒是有意思的,莫非真是要封装,然后忘记?
倒是歌词里的一句话,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做到谈何容易。

E.

Chevy Chase-Maggiano's Little Italy

昨天俺的后花园DC告别腐败,进行得很成功,很漫长,一点儿也不伤感。
地方选在Maggiano’s Little Italy, 是咱们DC大型腐败首次选在中餐馆以外的地方;我早上,不,中午醒来已经快12点。急急忙忙梳洗出门,地铁破天荒的万分合作,居然一下地铁站就等到了黄线,一下黄线2分钟就等到了红线,顺顺利利的到了Friendship Height,连我自己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难道,俺要走了,DC的地铁觉得那么多年愧对我,赶紧抓紧最后时间报答我一把免得我出去给它说坏话?
可是,坏话我也已经说了不少了阿、、、疑惑。
闲话暂且按下不表,由于各方面的合作,我几乎是首次赶在预定时间之前到了预定地点。
定的桌子是给20个人的,最后来了15个,著名的Gi猪在把Gigi送到现场以后发现自己的洪常青地位,悄悄走了。
这个馆子的Family Style真是很不错,允许整个桌子点两种头台,两种沙拉,两种通心粉,两种主菜,两种甜品。每一个course都流水般的不停上,直到我们要求下一个course。
某些人在头台和沙拉期间都已经吃得半饱,我能力有限,只能挡住我身边的几个人不要靠吃烤鱿鱼卷吃饱。
来的不少人跟我深情的回忆了三年多以前我刚来的时候的腐败盛况,也顺便缅怀了我之前离开的悄巧,写意,和Grace。也有数个人跟俺说,想当年,俺刚来的时候,一头短头发,脸蛋和身上都还带着Baby Fat(!!!),看上去就像一大学一年级最多三年级的女生,如今,已经成熟漂亮了。。。
俺自动把这句话翻译为,第一,当年俺很胖;第二,现在俺老了。
也有很多人夸赞俺这次新烫的头发,纷纷过来问在什么地方烫来。我一回答国内,大家都是一副恍然大悟兼之略有沮丧的表情。
当然还有咱们例行的后花园掌故回忆,现今实事批判,以及,俺对某些人进行了弯蜜和弯人教育普及。
啊,对,我们还轮流抱了已经长大不少非常像小汤的新生女儿Suri的美女小凤凰,我们纷纷问泥螺什么时候勾搭上小汤还生下小凤凰。泥螺也愤愤地说预备起诉要点儿赡养费什么的。泥螺的胃口很小,居然只要目前Suri的抚养费零头,我拍拍她,建议她改成五成。希望泥螺成功以后给咱们也分一杯,不,十分之一杯羹就好。
本来计划是吃完饭在附近逛商店的,结果一顿饭吃饭,已经快5点了。商店大都6点关门,我只来得及走马观花的看看Neiman Marcuz和TJMaxx。
逛街的时候分的是小拨,我跟橙皮小猫由于缺乏耐心捞娄曼斯,两人单独一拨。后来那些捞货的女生也没有来找我们,结果,最后我们两人又跑Dupont Circle继续长聊,一直说到那里的星巴克关门(晚上11点,哗啦~),说得我口干舌燥。
我遗憾的对橙皮小猫说,哎,多么可惜,我都要走了,咱俩才搭上钩;她也说,我早想找你了,但总是觉得还有很多机会。
所以阿,有花勘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呀呀呀呀。

Chevy Chase-Maggiano’s

咫尺(小说,10)

10.

叶文

从海南回来就觉得秦若有点儿怪怪的。之前找他几乎都是随叫随到,现在打两三个电话总算也能来一次,可来了,却总像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有一次我喝了点儿酒气起来,隔着桌子揪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你他妈的烦我了就直说,别在这儿跟我不死不活的耗着,”话说一半我又想起卿卿,放下秦若,我埋下头,慢慢说“别一个两个都到要走了才莫名其妙给我一下。”
我没看清秦若的表情,不过那一次之后他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陪着我同进同出。
有了他,卿卿给我的痛,似乎在一点一点,慢慢复原。
郡师兄有一次拉着我说,“小叶,秦若是爱男人的。”
我满不在乎,说“我早知道了啊,我问过他了。他爱男人跟我有什么相关,他是我铁哥儿们,对我好就行。”
郡师兄看我半天,眼睛里满满的忧虑。
我想一下,失笑,“师哥你不会以为秦若对我……”
郡师兄没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沉默一阵,说,“那我问问他。”

秦若

我没想到摊牌那天来得那么早。
我意识到对叶文的绮念以后很控制了自己一段时间,刚开始我认为是太久没上过别人了。还特地找了几个床伴来试。可是没用,脑子里一有了这念头,就跟毒品一样,挥之不去。不管下面是谁,电光石火的瞬间,我总能联想到叶文:乌黑的眼睛,薄薄的嘴唇。
我找来明灏,从前两人酣畅淋漓的戏码,在我看着他的时候尤其发挥不出来。他像叶文的那一点点在我的念头下格外鲜明,那几个晚上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在床上叫他“叶文”。
后来明灏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我那天去找他,进了房间正循例急急忙忙脱他衣服,他挡住我,远远坐下来,点了一支烟。
我疑惑的看他,他微微一笑,脸在烟雾里看不清楚。然后他说,“秦若,你丫是瞄上谁了吧?”
我愣一下,怅然若失的坐下来。
明灏捏着烟,青雾一缕一缕袅袅上胜,“说说吧,秦若。”他整个人埋在沙发里,慢慢说。
我耸耸肩,“没什么好说的,那人是个直的,是我一个哥儿们。”我想了想,补了一句,“你的脸,从有一个角度看,有点儿像他。”
他冷哼一声,不声不响的坐着,抽完了手上的那支烟,然后走过来,挨着我坐下,咬住我的嘴。
我莫名其妙的回应他。
然后就跟往常一样,我们脱了彼此的衣服,在沙发上翻滚了一阵,就到了床上。
不久叶文就从海南回来了,我稍微冷淡了他一段时间,却被他喝斥了一顿。
我心里想,你要真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远着你,该感谢我才对。
想是想,我到底还是看不过他颓废伤心的样子,也管不住自己总想往他身边跑的欲望。
我想,就当看一个自己反正买不起的橱窗吧,也没什么害。
到底,我还是低估了心的贪恋。
那一天叶文把我叫出去吃饭,居然挑了很僻静的地方:两个人的单间,对外是一面一面的玻璃,从天顶上吊下一串一串珠子的隔帘。我看着心一跳,撑着逗叶文说,“哟,你今天倒情调,干
嘛呢,找我实习相亲啊?”
叶文脸色暗了一下,没说话。
点菜加上菜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叶文居然一直不说话。我从市井传闻到笑话的撑了半天场子,却得不到回应。自己一边在肚子里骂自己贱,一边又管不住嘴的七颠八倒。
等菜上完了,叶文把烟一按,开场就说了句,“秦若,你是不是对我……”
他没说完,只抬眼扫了我一下,没说的话,都在他那一眼里了。
我沉默一阵,跟直人牵扯不清固然不是我的原则;可是,话到头上来,遮遮掩掩同样不是我的原则。

范卿卿

离开叶文的时间久了,开始的那一点决心慢慢分崩离析。
我越来越多的问自己,我这个决定对吗,我分明,还爱他。
好几次我走过我们从前的住处,会在楼底下抬头向上看,厅里的那面窗子,现在换了淡绿的窗帘,晚上走过看上去,会是一团冷冷的春色。
我知道叶文已经从那儿搬走了,我甚至知道他现在住在从前我们一个同学那儿,也知道他经常在郡师兄的公司出没。
世界是个很小的圈子,如果真心要知道,没有打听不到的事儿。更何况,无数的人,有心无意的,在我身边若有似无的传播消息。
越来越多的夜晚我在床上突然醒过来,想起我跟他的从前:酸甜苦辣,悲欢离合。这些年我们并不真的一直浓情蜜意,但因为总在校园里,再大的争端,都给日日相见掩盖了。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单独约会。
是北京的冬天,那天上午正好是结构力学,上完了课他拖拖拉拉的到我面前,问我晚上干嘛,我说没事儿。
其实那天晚上,是我的选修课。
后来吃了晚饭他来找我,我们两人一本正经的往图书城走。
冬天的晚上,风像刀子一样锋利的刮在我们脸上,我把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握得紧紧的。
路上碰上卖烤串儿的摊,他问我要不要吃,我摇头又摇头。然后,走出几步,我说,“手真冷,”说完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摊开在他面前。
他终于明白过来,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里。
大三大家都热衷考托考G,我试图说服他半天,他就拧着说他不考,反正他也不出国。
后来我自己报了考G的班,上了两个多月,从秋天到冬天,逢一三五的晚上。到我上课的时候他就自己去做图,既不阻挡也不鼓励。
正好那一年的12月31号是周三,我去上了课。新东方那几个老师都是贫出名的,一个晚上,说得天花乱坠,说老婆生日他送了一套金庸,在倚天封面上写,“如果我是无忌,你就是我的小昭。”
举座哄堂。
下了课我一个人默默的走,一个男生从我后面赶上来,说坐在我后面的,能不能借他一下笔记。我看他半天,这种伎俩我听得不少,见还是第一次见。那男生给我看得有点儿退怯,却仍然笑笑说,“你也是Q大的吧,我看你下了课都往那儿走。”
我想半天,说,“我不记笔记的,不好意思。”
他走了,我继续走回学校。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整个人都要埋在衣服围巾帽子里,嘴边还一团一团的冒着白气。
快走到Q大的时候,看到叶文在路灯下等着,穿着黑色大衣,围巾也没带,远远地看见我就招了招手。
我小跑过去,他一把抱住我,贴着我耳朵说“新年快乐,卿卿。”
那一瞬间我哭了,那么冷,眼泪一流出来,就在他的大衣上结成了冰。
之后我再也没去上过新东方的课,考试的时候也就是去做了一个上午。成绩出来,不好也不是极坏。
但我已经决定留下来:
成全你就该要明白,不能可惜自己是失败。
猜测着幸福来不来,一辈子猜不到的安排。

郡拾

小叶这段时间跟秦若走得很近,两人用同出同进来形容都不为过。连林芳都看出来了,跟我说,“秦若这小孩真是义气,小叶失恋,他还寸步不离的跟着。”
我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嘴上却说不出来,只暗暗的在心里骂,“你知道个屁,秦若这家伙哪只是义气。”
但我得承认,无论如何,有了秦若的左右不离,小叶看起来好多了。范卿卿刚离开那会儿小叶的脸色总是灰的,无论晴天雨天。
我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范卿卿,年轻人哪有什么长性,大多有一天是一天,有了今天没明天。
十年一晃而过,我如今总算是稳定了,可真也是不敢回想从前那种患得患失。事业也罢爱情也罢,谁也别让我从头再来,我的心脏再也受不起如此这般忽上忽下。
饶是这么想,看到小叶开始那种不死不活的神情,也实在对范卿卿一肚子气。
林芳倒还客观,在我偶尔明着说范卿卿不好的时候,林芳总是温和的在旁边说“小姑娘的事儿,你哪能指责。他们也没谁欠了谁,早走难道不比晚走好。”
说是这么说,看到小叶那段日子常常突然出现的沉默,就跟有谁拿刀割我的心,一下一下,血淋淋的。
后来秦若总是跟进跟出,小叶好些了,笑也能笑出来了;关晋老卫他们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笑话他也能答应上了;可我又操心上秦若对他的心思。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余,怎么,自己活了几十年,倒过头来操心人家年轻人干嘛,又跟我没关系。
可还是不能不说。我一日拦住小叶,旁敲侧击地点了点。他看起来一脸茫然,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心里恶狠狠的想,秦若什么人,跟你一般年轻,可人家摸爬滚打多少年了,你这样子,人家把你生吞活剥了你都还不知道。
后来小叶说他去问问。
我那几天一直坐立不安,老想问小叶问得怎么样了。后来有天隐隐约约听他约了秦若晚饭。我在他身后,用了好大力气才管住自己没说,“我跟你一起去。”
那种强烈的保护欲望把我自己吓得不轻,倒像是时光倒转,我跟班里无数人一起追求林芳,只恨不得能把她包起来,再不让人看到。
叶文

秦若听我那样问了以后并没有马上回答,我呆呆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转着,不知道他如果真回答了,我该怎么反应。
他喝口茶,看我很久,看得我心里有点儿没底了,他才说话。
他说,“叶文,你今年几岁?”
我浑浑噩噩,说,“要二十三了,怎么了?”
他笑起来,“那咱们差不多大,我二十五了。”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他掐灭他的烟,笑一下,接着说,“我十五岁那年跟我姐去的加拿大。我读书早,又跳过级,要走的时候,其实已经快高中毕业了。如果不是我爸妈突然车祸了,我说不定会是你的校友。”
我听得心里一跳,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说下去,他没看我,一直不停的说,“我妈开的车,我爸在副驾上。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两个人,说第二天就回来了。我那时候真恨我自己只有十五岁,还不能开车。不过后来想,其实这样好,如果只剩我姐一个人,她怎么办。”
“刚开始在加拿大那两年我们真不容易,可是我姐一直对我特好。她不让我学车,不管多忙多折腾,她一直亲自送我上学,接我放学,不管我去哪儿,她都接送。为这事儿我没少挨同学朋友的取笑,可我也不在乎。我们家里那会儿也从来不放老头儿老太太的照片;每年到了那一天,我姐总想方设法带我出去玩儿,只字不提从前的事儿。我知道,她希望我没心没肺的长大,所以我就没心没肺给她看。”
“日子久了,我也慢慢忘了老头儿老太太的事儿。总觉得他们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暂时见不到面,就不太想了。”
“可是,偶尔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非常爱他们。”
“我跟我姐说我爱男人那天,她脸色都没变,她说,只要我高兴,她就别无所求。可是我知道,我走以后,她在屋里哭了一场。我就站在后院,隔了两个房间,都能听见她的哭声。我知道她不是歧视同志或者什么,她只是觉得,我要走的这条路,太艰难了。”
“那时候我跟自己说,再不要爱上谁,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太难受了。”
“你问我是不是对你有啥特殊想法,没错,我是。”
“也不是我有意,我发现的时候,有点儿晚。”
 

似是故人来

不知道是不是人人都有过这种感觉,明明是第一次做一件事,说一句话,到一个地方;可是总觉得无比熟悉,仿佛这个时刻早就来到过,这句话早就说过,这个地方早就来过,这个人,早就遇见过。
我常常有。
昨天晚上照例埋头对着电脑,然后突然就有一个时刻,非常非常短,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侵袭过来。我翻翻网页,连那上面的字似乎都是熟悉的。
然而分明一切都是新的,电脑是新的,网页上的内容,甚至我当时正在看的文章。
我四顾,房间里依然是空的,没有人,只有音乐在唱。
就那么一瞬间,短短几秒,然后就过去了。
这样的感觉从前也常有,经常是出去玩儿,在某一个地方,某一个情形,突然就觉得非常非常熟悉,我看着当时对面的人,甚至能预感他/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动作。
想起来不是不诡异的。
久了,也就安之若素。
也许这个世界本身就在来回往复的转,每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时间也是如此,一段之外还有一段。
总有片刻的重叠片刻的交互吧,我想。所以总有似曾相识的片断,这一生这一时空里是新的,在另一个时空另一生里,也许早是旧识。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头几天,认识很多人,中间有一个男生,比我高好些级,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在头顶上,非常不讨喜。
我开头跟他很不对盘,两人也没怎么说过话,见面了点头的交情。
然而认识他头几天里我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跟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两个人似乎非常熟悉亲昵。
醒来以后我还奇怪了很久。
五年以后,2005年的感恩节,在夏威夷,我嫁给了这个男生。
命运这回事情,想起来,有时候是要微笑的

听一首歌

我有一个毛病,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要尽着喜欢了,到再也不喜欢为止。
例如喜欢吃一种菜,就天天吃餐餐吃,吃到再也不喜欢;喜欢听一首歌,要天天听天天听,听到再也不迷恋。
从小我爸就劝我不要如此,说什么都用尽了,以后就不喜欢了。
可我从来没有改过,到这么大了,依旧如此。
所以很少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经过我那样狂轰滥炸排山倒海的享用后,剩下的东西很少很少。
当年很喜欢很喜欢过的,很久以后再听,狂热是没有了,只能回忆起最初的迷恋:转瞬而逝。
天秤座的没有长性,在我身上体现得很鲜明。

最近在听一首歌,算不上特别好,是在一次康熙来了里面看到,听了个片断,突然喜欢上了,于是到摆渡上搜出来听。知道自己长久不了,索性都不下,在线听。
是飞儿乐队的“我们的爱”。
是很一般的情歌:唱歌的姑娘声音很一般,像是用假声唱的,要认真听去都害怕她会突然唱不下去;据我在康熙来了里短暂的一瞥,模样也非常一般;歌词更是普通,完全缺乏林夕的转折奥妙似是而非不知所云。
但是这首歌居然架住了我几乎一个礼拜的天天听。
歌词该是伤心的,然而伴奏却是乱乱的,热闹的,充满世俗的温暖。
暗窄的办公室里,放这首歌正好,像可以大声歌唱,天高地阔。

回忆里想起模糊的小时候
云朵漂浮在蓝蓝的天空
那时候的你说
要和我手牵手
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

从此以后我都不敢抬头看
彷佛我的天空失去了颜色
从那一天起
我忘记了呼吸
眼泪啊永远不再
不再哭泣

我们的爱
过了就不再回来
直到现在
我还默默的等待
我们的爱
我明白
已变成你的负担

只是永远
我都放不开
最后的温暖
你给的温暖

不要再问你是否爱我
现在我想要自由的天空
远离开这被捆绑的世界

Before I forget

愿同尘与灰

不知道这段时间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看到啥都要哭。逛到晋江,为我打发了无数时光让我捧腹笑了无数次的晋江啊,突然冒出一个帖子:“来秀一秀文中那些曾让我泪流满面的句子 ……… ”
啊,这不是送上门来让我掉眼泪的嘛。
进去一看,小蓝的只是当时当仁不让的被列上了。
真是想起来就一汪眼泪,这篇悲文绝对是拉我下耽美的第一篇。到现在我也不敢再看一遍下半篇,就连引用出来的句子都让我心肝尖儿发着抖。
想想看,当年我刚看这篇的时候,我求了她多少多少次啊,就恨不得跟园心说的似的,捧着书,跪她家门口,说“求您了,改个结局吧,让他俩在一起吧。”
铁石心肠啊,铁石心肠!!!

还有一些老早以前看了,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
首当其冲是艾菲尔的《灰》,一看到,当时所有的眼泪都翻出来了

不会有什么痛苦,我知道,炉体爆炸后,周遭的一切都会刹时间灰飞烟灭,我也一样,成为宇宙间最细小的微尘,最细小也是最广大的,无处不在,可以到达任何地方。
宇宙都可以不要,能去你身边就好了。
“流川,看礼花。”
那将是人类所见过的最壮丽的礼花。
给他和她的礼花。

他妈的,怎么人家写得那么好!!!

还有一篇,居然是迹部和手冢的同人(哎这两个人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啊,我真不理解),看也没看过,但是看人家的节选,我也是看得一颤。

雾渐渐散去,明媚的阳光驱散阴霾照亮大地。
迹部在墓碑四周撒上种子。
“过了冬天,这里就会开出花。”迹部景吾的笑容骄傲又明净,一如初冬碧洗的晴空,“手冢,说好的,本大爷会承担一切。”
“所以本大爷要去一个一点也不华丽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平凡相守一世最后随风而逝,我们却于错身的瞬间得到了永恒。
原来这人间最华丽的是天道无亲。
我们相爱,所以我走了。
在死亡的泥土中,永生的花才刚刚绽放……
十五年后,迹部景吾死在阿富汗。
国际刑警组织的讣文上称赞他“面对武装贩毒者的枪口,高傲地像个使徒”。
那一年,手冢国光墓前的玫瑰开得格外鲜艳。

还是那句,怎么可以那么好!!!

我还写啥呀我,直接撕了本子删了文件得了,丢人现眼,555555555

总结一下,同人容易感动人,因为写的人对这些人物都充满了感情。
第二,还是那句亘古不变的真理:爱,以及死,一切艺术的根源,都在于此。
第三,我要坚定贯彻我不看悲剧的原则。

原来不是你

半夜里昏昏沉沉的,把又一春又看了一遍,看完了,哭得稀里糊涂,面巾纸都堆在床头柜上高高一堆。
然后便要睡,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飘来飘去都是衍之, 万箭穿心。
那些迷小侯爷的(例如小蓝等,哼!)有福了,到头来马小东居然最爱是他,那么一个粗糙人,先是一句“我的符卿书在北疆,几时能回来? ”,再来一句“十年两个月零四天,一弹指之间。我从还魂到如今的十六七年,也只在这一望里头。 ”。看得我这个再看不上小侯爷的人,也掉下眼泪来。
说是4P,最后这两人倒奈何桥上相逢一笑去了;而衍之,我的衍之,飘飘摇摇随了佛缘。

说到底我比马小东运气。我看到衍之的第一眼,就爱上他。到后来,十六年,折腾来折腾去,我从未分过半点心给另外的人,也少了油锅里煎熬的折腾。
其宣的媚与美,小侯爷的执着与热烈,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爱的,也只有衍之一个人而已。
衍之这人,乍一看像是没有心,爱里该有的占有伤痛激烈他都没有,其宣尚且说一句“我的屋里不说旁人”,小侯爷也会叫唤“只要你是我的就好”;衍之却只冷冷淡淡一句“今生怕是不能了。”,越如此,越看得我心刀剐一样疼。
到最后呢,激烈的小侯爷愣是奈何桥上站上十年,换来日月清天魂灵相认;又美又媚的其宣风和日暖的睡在爱人怀里;而衍之,我们的衍之,临闭眼之前却说,“要么我还要琢磨,是不是把烧的灰分两半,一半同瓶子埋一处,再把后院的那个梯子烧了,与另一半一道装在酒坛子里埋了。”。
那样的句子说出来,说得我一阵冷一阵热,大哭一场。
衍之他自己呢?虽然是终究并头终老,他心里想的什么,他琢磨的马小东心里想的什么。
真是招人又酸又疼。
他那双眼睛,可是真看透了世间情爱成空,还是反正求不得索性放手。这十数年里,他在什么时候念佛经结佛缘,他灯下一遍一遍念佛经的时候心里可在想什么念什么,我都不能深想,越想了深去越是伤痛不堪。
人生短短几十年,一望到头,本不该看透,来一趟就是要纵情人生喜怒哀乐的,就该是被人捧着念着想着不放松的。想当初他初入府的烈性,练得胡大夫成一世神医。最后却是这云淡风清的神情天高海阔便就别过的心。
衍之为什么回来,衍之为什么留下,我真正不甘。
纵然有那边厢奈何桥上守十年的执着,我的眼泪也只能留给衍之,留给他赔出的一辈子。
千山万水,海阔天空,衍之啊衍之,你怎么能在这里。
至于马小东,只一句话:多情伤人尤甚,不若从来无情。

E
2006.10.05

大风刮过又一春

提醒:以下感慨,非同人女可能有理解困难。

天下写得好的人真是太多太多。层层叠叠的引经论典(例如小蓝早期的千帐灯),一遍一遍煽情感怀(例如俺这种),都落了下乘,真正驾驭文字的人,举重若轻,几句话就能把人写下眼泪来。
今天没顾小蓝之前的阻拦,鬼使神差点开大风刮过的又一春结局,看完了,眼泪一阵一阵流下来。
明明是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胡搅蛮缠的开头,明明是个我最不喜欢的NP的情不独钟,最后如此收尾。
不,不凄凉,不悲惨,甚至可以算上有情人终究携手到老,未能终老的也在奈何桥上守了十年终于得见面。然而我的眼泪啊,为什么一直流一直流。
我原不喜欢小符的,我原是迷恋衍之的,看了这结局,也不得不一叹。
想起刘三姐的老掉牙歌词,“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不说什么了,就贴了这最后一段吧,我再怎么感慨,也写不过大风看似无意的闲散两三笔。

以下节选自大风刮过《又一春》大结局 第六十五章,

奈何桥走了几趟,这趟与以往不同。光明正大寿终正寝的,当然走官道,而且各种手续都齐全。这是引我上奈何桥的两个鬼差说的。
两个鬼差与科长也是老交情,于是大家就是熟人,熟人多了好办事。看样子我走关系下辈子托个好胎应该不难。
我向鬼差打听:“刚刚同我躺在一张床上的那个人应该跟我差不多时候咽气。怎么没看见他。”鬼差说:“那人是念过佛经有佛缘的,这样的人由引魂使直接引到地藏殿去,归地藏王菩萨那一路。兄弟你这样的归我们阎王管。”
敢情还不是一路。我回头望,鬼差拍拍我肩膀:“兄弟,咽了气就是缘散了。看开些,等孟婆汤一喝谁还认得谁。若是有缘份下辈子见了,也再不认得。做人么,不就是这么回事。兄弟刚刚你说要个好胎,要个什么样的好胎?”
我向奈何桥上走,什么样的好胎,小康家庭,安稳一生,一个温柔正点的老婆,就这么多了。
科长说:“小兄弟,还是你识货,实在。这世上的人啊,钻牛角尖的多,看开的少。”
我走到奈何桥头,立了几秒,继续向前。
科长说的不对。人生若望到头,谁都是这个结果,所以这世上的人,认命的多,看开的更多。比如我便清楚上了奈何桥,谁能认得老子;几百年几千年以后,谁又认得谁?
科长说:“但是总有那么个把看不开的,战死有功勋的鬼魂,我们也不能怎么着。他不愿意投胎,由着他在桥上站了十年,他若愿意站一百年,也只能让他站。”
石栏旁的人拦住前路。我抬头望。
明珠般的双眼直定在我脸上,“马小东。”
我忽然想,这些许多年后的事情,其实根本不应该提。
酒到一半是喝酒最痛快的时候,要醉还没醉,兴致在酒也在,这一杯完了还有许多杯备着。要说故事也该断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
那么就断到那一回罢,当时符卿书还在京城驻守,仁王正被太后太妃逼着纳正妃,躲到我泰王府上避难,王府上的人为了侍侯他带的十来只鸡团团乱转。仁王天天同其宣说话喝茶,喝得老子心中十分不爽,一个漏风把他转手到宁王府。我在家成天价做闲散王爷做的腰酸,思索一件至关要紧的事情。泰王府上下成天价只吃不赚,总不能坐等山空。因此同衍之其宣商议生财之道。
其宣道:“官员皇亲不能私营买卖,若有犯者依率法论处。你还是老实在王府里把王爷做周正了。”兜头给了我一盆冷水。
衍之说:“更况且,买卖经营第一就是帐目。王府名下的产业地租,只要能会把帐看清,你这个王爷也算做到本份上。”
两棍子敲得我昏昏沉沉,老子犹未死心,某天晚上趁着符卿书犯迷糊时,老着脸皮同他借钱。符卿书瞌睡沉沉地把头搁在我膀子上问:“你借钱怎的?”
我说:“看能不能用做本钱翻出点利润来,补贴补贴府上开销。”
符卿书顿时抖擞起精神,反客为主,一把将我的头搁在他胳膊上,低声道:“你若没钱就来我府上住,我养着你。”一句话闷老子一个激灵,生财大计也飞到了爪洼国去。
断在此处,正好。
石桥上的人负手站着,神采飞扬,依旧是当年京城烟华中相逢一笑的模样:“你便是上了奈何桥,我还是认得出你。”
十年两个月零四天,一弹指之间。我从还魂到如今的十六七年,也只在这一望里头。
而在许多年之前,花正好月正圆。生财大计刚灭,与符卿书奉皇帝的旨同去东海沿边巡查。雇了一艘船下海一游。我在,衍之在,其宣在,符卿书也在。摆上一两壶美酒,三四个小菜。天海开阔,浩浩一色。那时候,日子也正长。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今年,还有明年。过了春还有夏,过了秋还有冬,过了冬又能望见明年春到,依旧桃花满梢油菜黄。
最欢喜不过,最完满不过。

(又一春 完)

而人生悲喜,也正是因为,一春完了还有一春,才完满才安宁长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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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04

大风刮过 :又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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