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同事T,也就是我们组的头儿,离开公司了。
因为新近结婚,他与妻子R决定搬到离R家比较近的地方,方便亲戚走动。兼之他一向兴趣在于研究,思量之下决定去密歇根读博士。
这个消息我在T来三藩开会的时候便已知晓——他说,知会我一声,以便我早做打算;去参加T的婚礼,又再听说了一次。
当时因为觉得遥远,掩耳盗铃的想,将来再说,将来再说。
到六月份的时候,终于开始试着找工作了。跟一两个公司接洽过;本地并不是地理工作者的大本营,即使挂着我们这职位的号,多半也需要电子背景;跟我接了头的,或者离住家太远,或者呢,听说我的工作签证已经用到第4年(仅有6年期限),大都却步。跟我电话面试的一个Hiring Manager,问我为什么要找工作。我说二十四小时呆在家里不免气闷,希望出去与人接触;他尴尬的笑——他自己便常年在家工作,六年前已迁到堪萨斯州。正当这时候美国移民局大开闸门,我久已僵持的绿卡申请居然大有进展。虽说我一开始就没对我们公司这边抱有希望,基本上只指望贵妃的公司;然而这当然还是好消息一桩,只是,这一来,愈发走不成了。
最后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静观其变。
犹犹豫豫间便拖到了T离开的这周。周三大家集体开电话会议,T做临走前最后一次工作交待。我记挂着手上六十多份要交某海军基地的图,开会开得十分疲倦。
会开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我赶紧又投入疯狂的作图,心里直觉得不真实。
然而再不真实,周五还是来了。
这是T在公司里的最后一天。
偏巧今天奇忙无比,早起就不停的打电话,到得下午一点多,T和我目前跟进到项目经理一起打过来,说这是他最后的电话,若有问题就问;不然他就不再沾手了。
那个时刻,T要走的事情,才忽然深刻的真实起来。
当然我们还照常相互打趣,我跟项目经理说,65幅地图,您只给90个小时,还需要交送含有metadata的文件,给我的表格还错了几处,干得好啊。
两人在电话那边齐齐发笑。
一切如常,就象T明天只是过周末,而不是打包离开DC一样。
放下电话一阵,T的电话又来了,说有个别的客户需要某某修改,让我暂时放下某海军基地那边,赶紧改了这个。
我又着急忙慌的开始改,改了又赶紧发过去。
一切都象一个平常的周五,只是,有点儿忙乱。
email刚刚发出去一分钟不到,T的电话又来了。
我笑起来,“你还需要什么?”
T也笑,“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我收到了,谢谢你。”
两人闲聊一会儿,我问他,“这是你今天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
T说,“我不知道,但先假设它就是最后一个吧。(I can’t gurantee it. But let’s say this is the last one.)”
我于是把想好的话说了,自然是祝他一切顺利,学业有成,保持联系,如果有了孩子记得通知我,如果来湾区记得来找我,象T夫人问好——我问他R喜欢被称为T夫人吗?还是R;T说还是R;我又改口说那么向R问好,等等,等等。
都是格式过的道别辞,可我也说不出更好的。
他也笑起来,说了些感谢的赞扬的话,相互保重的话。
我又说,“你们都走了,xx(公司名字)还留下什么啊?(You guys all left, what does xx leave me?)”
他笑起来,”xx has left you since last November”
我有点儿短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说,“Of course, you left for good*. We all are.”
我又笑。
两人再说了说最近相互推荐的书,对哈里波特的再一点感想,最后实在不得不挂了。
他说,“Keep up the good work, as I always said. And take care.”
我说,“Have a good weekend, and have a good move.”
真的,一切就跟平常的周五一样,除了我最后的那句“have a good move.”
我甚至没有哭。
我一直神色如常的继续作图,然后,到了点儿又别着随身听出去跑步。跑步机上跑了两英里,又在自行车上骑了三英里。
回来的路上,满头满脸的汗水。
回到家查了查email,正好收到T发出来的告别email。
他说,谢谢大家,珍重,再见。
那已经是东部的晚上九点多。他办公室的窗外,该是街灯闪烁的夜;即使是这个点儿,依然也有车熙来攘往。
我清楚的记得他窗外望出去的街景,过去从前,有过无数次,我们在彼此的办公室里聊天,从黄昏,到华灯四起。
很多时候,我们还放着若有似无的巴赫或者拉赫曼尼诺夫,淡淡的一点音符,夹在我们的谈话声里,飘散在空气中。
This is the scene I remember him by, 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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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good also = permanently
小E,我是后花园的一潜水员,一直很喜欢你的文章,也很敬仰你的摄影技术,你有次好像说到一本很实用摄影教材,似乎是美国人所著,有中文译版,当当上有卖,烦请告诉我具体的书名可好?谢谢
讨厌别离。可是就如同这篇题目:“欢聚有时,别离有时”,哪个都在发生。
拍肩。别离过去,就该轮到相聚了。
真感叹, Elysee 和同事相处这么好.我和美国同事除了工作, 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聊的,而做实验的工作也是不需要互相说太多, 但是感觉还是不好.小E做的真好. 你的文章写的也真好.
不好意思, 在小E的博里打岔, 想问问1楼的consuelo, 你的ID有特殊意义吗?后花园里没有这个ID.对不起, 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