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宝儿的爷爷奶奶回国了。
临走之前,奶奶怕自己走了我们又掉入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里,做了满满一冰箱吃食。当然,鉴于贵人家在北方,所有的吃食都是面食:大小不同馅儿的包子,散子,馄饨,饺子。
这方便了我,晚上或者烧锅开水,或者做锅粥,饺子包子上来伺候就行。
贵人吃包子饺子,都需要浇汁(请问为什么吃包子也要浇汁?),奶奶临走前也给做好了浇汁,有辣椒的没辣椒的有干葱的没干葱的。我反正吃什么都不需要,两个人各安天命:我吃淡的他吃咸辣。
第三天上我看冰箱里一团混乱,就动手整理了一下,把东西调了调位置放。
晚上吃饺子。贵人看到饺子就去开冰箱,找了一通,问我,我那个大碗的汁子呢?
我到冰箱前一看,拿了个小碗出来给他。
他说,不是这个,是大碗装的。
我说,没见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用过大碗的汁,这两天你吃的不都是这个嘛?
贵人疑惑,不是啊,我一直吃的都是大碗的。
我斩钉截铁,肯定就是这个,我看你前两天吃包子用的都是这个碗?
贵人给我的语气搞糊涂了,真的?没有大碗的?一直是这个?
我更加肯定,对,就是这个,没有错。然后跟着劈里啪拉的发表了一通我从来没有见过大碗汁的言论。
贵人委委屈屈的,将就了这个小碗,吃完了饺子。
第二天中午我吃午饭的时候,想起来奶奶还做了红烧鸡。于是到冰箱里翻找,找到下面最里面的架子,几个饭盒叠在一起,最上面,俨然就放了一个盖着保鲜膜的大碗,大碗里面是漂着辣椒末儿的浇汁。
晚上改吃生煎包子。
贵人看到包子照例去开冰箱,我正站在厨房装粥,看到他开冰箱,赶紧说了句“对不起”。
贵人也不说话,头埋在冰箱里看。
我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对不起不?
他直起身来,手虽然是空的,然而言语平和目光坚定的说,我就记得一定有一个大碗的汁!
我给他逗得笑起来。
他又问,在哪儿呢?
我说,在冰箱下面最里面饭盒上面,我今天中午找红烧鸡的时候看到的。
贵人欢天喜地的把那大碗拿出来,我看看他,说,看来咱俩生活那么多年还有点儿默契,我这一开口说对不起,你就知道我对不起你什么了……
无题
包
1。包
蚕在看包,拉上我跟大心提建议。我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啪啪啪啪的一大通。
中间大心提到了Longchamp,说这个包轻又好带,她都有俩,建议蚕也来一个。我旁说,我不喜欢Longchamp,两头那个翘起来的,太不好看。我又扯住蚕推荐我的心水Botkier,还有我新近瞄上的Gucci的Sukey,象金色的黄,软而美型。一路说说说的,大心又啪的摔出Loewe,连照片的奉上了。我跟去一看,哇,Calle真的完全符合我心,大,软,背带够粗。大心配上的照片里,居然还有一个不知道谁定制的Calle,上面的缩写跟我姓名缩写一模一样,真是倾倒。
于是大半夜的不睡,上网找Calle,找了一圈才悻悻的发现,好嘛,Loewe美国根本没有卖。
今儿早起带安宝儿去医院看他的咳嗽,医生听一通,看耳朵看喉咙,老生常谈的说,就是病毒,没有药可吃,多喝水,用加湿器,自己会好的。
出来以后我想着医院离商场不远了,索性跑到Nordstrom转了一圈,一进门就看到Longchamp那传奇Le Pliage挂那儿。各种颜色大小,挂一架子。
我过去把包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往里放试背,安宝儿的水杯,衣服,尿布包,湿纸巾,玩具零食小画书,然后我的墨镜和钱包。一边掏一边再度感叹我这个Botkier真是深藏不露,然而Le Pliage更加表现卓越。东西装完了,跟肩上一背,依然没啥重量似的。倒是空余的那个Botkier,仍有不少重。
中间我一边掏东西,安宝儿看见了他的小袋儿装水果泥,吵着要,我就顺手打开给了他。
试完包低头一看,好嘛,今早新换的外套,满满的给挤了一袖子,嘴边脸蛋儿上,都涂了一层。
我只好手忙脚乱的把纸巾掏出来,擦脸擦衣袖,又迅速的把刚掏的东西哗啦拉的重新往我的包里塞。
Nordstrom挂的颜色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是深蓝就是大红,看着就一个雪青色比较合我心意。但也下不了决心,转了转又走了。
外面吃完饭把安宝儿带回来,他迅速睡了,我又到Longchamp网站上去看。
这下发现人家可以定制自己的Le Pliage,自己选包的大小颜色组合背带长短,还可以在包上写字。
倒叫我想起从前看Friends秘密圣诞老人那一集,Chandler要跟人换成Rachel,因为他已经买好了刻上R.G.(Rachel Green)的包。
长话短说,总之这个特别定制是最后这根羽毛,加上大心之前对着蚕说的轻飘飘两句话,把我彻底击倒。
挑了雪白的底色——帆布包还不买雪白等什么时候买?——,雪青的中间边,然后刻上自己的名字,再加一行Be Happy,一路刷刷交钱,从法国运这个包过来,运费足有50美元,购买两个半“我不是塑料袋儿”,如果还能买到的话。
短发
头发剪了。
本来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爹嫌我头发弄他脖子痒痒,跟我说,你把头发去剪剪。我斩钉截铁的说不,他说为什么,我说我要留长了,留得跟从前一样,到腰上。
然而女人的主意时时变当然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今天早上起来,我就想,为什么不剪呢,趁着现在还对头发有自主权(传说儿子大了要管娘),赶紧来尝试尝试。于是忽然就特别想剪头发。 Read more »
世界大同了——嗯,关于HouseS06E10
在XQ上看到新出House的内容,我还没来得及在电视上看,于是只好委委屈屈在网上找了找。美国这边看不了优酷视频,只能看看节选解闷。
同人女的力量有多可怕,主流电视剧纷纷打擦边球;而House,伟大的能力无穷的House剧组,终于不再满足于擦边球,索性让House和Wilson来了一场赤果果的求婚,让Wilson亲口来了句,I love this man and I am not wasting another moment in my life, 还嫌不够似的,继续接着说,Gregory House, will you marry me?
当然,伟大的剧组还是设定了plot让这个激动人心的场景,在一个并不bl的情节下合理完成了。我们这个世界,沸腾了。
继两人同居,买房子,又说,you die I’m alone等等以后,终极场景出现了!
让我说什么呢,除了,哦,对,我有没有说过,House M.D.里面H/W是xi
搬家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搬家(这到底第几次了啊,哎~)
https://jesuiselysee.com/
本博继续保留一个月,然后删除,请还来的人们更改链接,RSS,等等。
谢谢一路跟来。
二十四节气之立秋
之立秋
凉风至 白露降 寒蝉鸣
徐仲秋一直到正式搬到张岚岚生活的城市,又跟张岚岚约会数次以后,方知道她一直怀念的那个梦想环游世界的人,是她的孪生妹妹张露露。
那天徐仲秋在张岚岚家里看她的旧时照片,这两朵孪生姐妹花儿长得居然全不相像:张岚岚少年时是长辫子长裙子,张露露则是一头短发背带裤装。
张岚岚一边浅笑一边道,“露露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绮丽?其实露露是个再爽辣不过的人。”
徐仲秋轻轻握张岚岚的手,“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你们姐妹俩儿出生在秋天?”
张岚岚哈哈一笑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这点儿细胞,没错,我们刚过了立秋出生的。”
徐仲秋叹气,“啊?那么巧?”
张岚岚惊讶,“巧什么?你也是立秋过后出生?”
徐仲秋道,“当然,看名字就知道,不过我说的巧不是这个,我有个表哥这两天刚好要过来,他就是立秋出生的,名字就叫立秋,徐立秋,巧吧?”
张岚岚奇怪的看徐仲秋一样,“有什么巧的?”
徐仲秋摸摸鼻梁,没再说话。
徐立秋几天后抵达,徐仲秋自然义不容辞的陪同。
徐立秋此行乃是离婚后的散心,签字以后一时想不到别的去处,正巧徐仲秋那会儿给他电话问候,便随便圈点了这一个城市。
徐仲秋跟张岚岚说,他这表哥跟前表嫂自大学起一路同学,两人一路平稳和谐,研究生毕业早早结婚双双在北维州找到了工作,一晃数年,大家都很看好。不料年初前表嫂忽然小火焰爆发开展一段新恋情,他这表哥从听闻此事到两人签字离婚,不过短短数月:与两人漫长的恋爱结婚过程相比,简直堪称迅雷。
于是张岚岚跟这对徐家兄弟吃饭时准备好了要见到一个头发凌乱目光颓废的男子,不料徐立秋衣冠整洁目光稳定,倒是让她小小一惊。
徐立秋看她一眼,微微笑道,“我姨总埋怨仲秋有假就满世界乱跑,姻缘叫人担忧,这下看来,月老自有安排。”
张岚岚不好意思起来,拉着徐仲秋坐下。
一顿饭时间,徐立秋言谈风趣,举止有理;饭后张岚岚跟徐仲秋开车回家,感叹道,“我看他根本没必要散什么心嘛,好好一个人儿,没看出哪里伤了心。”
徐仲秋失笑,伸手拍拍张岚岚,“你真可爱。难道你要看到他以泪洗面仰天长啸才叫伤心?那是大学生干的事儿,立秋早过了那个年纪。”
张岚岚叹气,“是啊。”
中年以后与生活不断抗衡,哪有那么多的大悲大喜,不过是到来了,接受着,继续走下去。
张岚岚不知道的是,徐立秋是有过那样激愤的过往的,并不在大学里,而且只是为了全不如现今波折的小小不如意。
徐立秋在中学时代单恋过隔壁班里一个叫沈韬的女孩儿。徐仲秋为了他这表哥还专门偷偷跑去瞄过,回来以后不屑的说,“你这什么眼光。”
若干年后,徐立秋一个人往旅馆的路上走着,想起少年的自己听到仲秋说的这句话,还愤愤转身而去,数周不搭理他这个表弟。
其实徐仲秋并没有说错,沈韬在他们那个学校里不算什么杰出的人才:无论模样功课都不算拔尖,唯一特长是能拉一手动人的小提琴。
不知道是学校的什么表演上,徐立秋只听得一曲小提琴版的《我的祖国》就无限倾倒。若干年后去国离乡,他跟着前妻去听陈蓉晖的演奏会,那支《我的祖国》前奏一起,他顿时热泪盈眶:沈韬台上那白衣飘飘的模样几乎是一瞬间现身眼前。
每个中年人都有过少年时代,可能是一首歌也可能只是一个无人言说的刹那,总在某个意料不到的时候一击而中,又全身而退。
徐立秋成年以后知道自己对沈韬的,实在不能算什么爱或者情。他跟她,其实几乎没有交集:那不能算一场恋爱,勉勉强强,不过够上了暗恋的门槛儿。
然而少年情怀总是诗,只不过这首诗终结得很突然:沈韬高二一开头就转学走了,说是父母工作调动。
徐立秋连话也没跟沈韬说过几句,当然不可能知道沈韬去了哪儿。他倒是记得听到消息的那天正赶上家乡城市初秋的大雨,他一个人冒着雨奋力骑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条江边站了好久,一路上雨水哗哗的冲在他脸上,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过。
这个类似于命运式的悲剧结尾给这场少年维特之恋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多少年以后,徐立秋依然记得那天江边野地芦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模样。
那片废弃的芦苇地现今已经是跨江大桥的起点,徐立秋记得,前年回国他故地重游,看到江边公园人潮汹涌华灯璀璨,只觉得感慨:那些从前过去少年心事,都跟着城市发展的滚滚车轮一起故去。
他原想,自己已经拥有平静美满的生活,别无他求。
跟徐仲秋夫妇晚饭完的翌日徐立秋就回去了:家庭没有了,工作只好赶紧变身所有生活重心。
回到公司一切依然如旧,知道内情的同事都用同情惋惜的目光看着徐立秋,他便是想假装我无恙也不可得。
其实又怎能真的无恙,再怎么样加班也要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越是深的夜,越有凄清蔓延。入夜徐立秋不住回想从前,柔情蜜意,蛛丝马迹,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天一亮依然还要衣冠整洁精神抖擞的公司里拼杀,真正是光阴催人老。
也许是这样,徐立秋周五接到大华府地区大学同学会周末烧烤的招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决定了参加。
北美几乎每个大城市都华人云集,国内稍有名气的大学都能建立同学会,拉帮结派的,逢年过节聚会吃饭。徐立秋前妻总说这种美其名曰的同学聚会,多少就是个拉郎配。
徐立秋因为早早成家,之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活动。这一日按照email里的地址找到,一看公园草坪上乌央乌央一群人,点火的点火,准备小吃的准备小吃,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一场闹哄哄后人群渐渐退散,剩下的人显见比较熟悉彼此,一直慢吃慢聊,直到暮色渐起。
有人忽然向远方招呼道,“沈韬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着你的余兴节目呢。”
那边果然走来一个女子,卷卷短发,手上提着一个长方琴盒。她一边往这边走来一边道,“今天有个朋友让过去指点她女儿,所以来晚了。本来都不想来了,想想还是来看看你们还在不在。”
有人鼓掌道,“来一曲,看,灯刚亮起来。”
沈韬倒不扭捏,打开琴盒想了想就开始拉。
当然并不是《我的祖国》,旋律很熟悉,徐立秋却叫不出名字。
曲罢自然是四下掌声,沈韬笑笑收琴,一边说道,“还有什么剩下的我可以吃?”中间便有人过来招呼,指点剩余的烧烤和冷盘。
徐立秋站在一旁看沈韬叹口气坐下,油乎乎的招呼着一个鸡翅。他稍稍犹豫以后走过去,说道,“沈韬?”
沈韬一下呛住放下鸡翅,伸手抓了一张纸巾握住嘴,抬眼颇是诧异的看向徐立秋:那已经不是一双少女的眼睛,虽然隐约能看出过去的影子。昏暗的光线下徐立秋依然可以看清这双黑白分明的眼:带着这个年龄女子固有的婉转温和,有询问的神色从眼光中透出来。
徐立秋惊诧于自己依然能鲜活的描画沈韬从前的模样:那个曾经的白衣少女,和眼前这个穿着贴身乳白毛衣的短发女子奇异的重合在一起,仿佛有时光呼呼的从耳边呼啸而过:漫长的时光和变幻的空间里,他们居然还能重逢。
徐立秋听到自己说,“你大约不记得我,从前我们读过同一所高中。”
四周灯光忽然一瞬亮起,照得远近霎时昏黄温暖。人群稀稀落落鼓起掌来,夹杂着微微的笑声与赞叹。
像一场电影的终结,也像一场电影的开始。秋天这个季节的来临,可以代表凋零,当然也可以标示收获。
后来沈韬惊奇的问徐立秋,“所以,难道,高中时代你暗恋我?这怎么可能?我们根本不认识。”
徐立秋对于这个问题总是无可奈何的笑,要怎么回答呢?
青春时代的感情不可谓不真不纯,也许有些人真的从中顺利找到一生伴侣,可是对于有些人,例如他和沈韬,那段朦胧的远望,原来,只是为了让他在若干年后,异乡傍晚的昏黄灯光下,能鼓起勇气趋前问候一个双手油乎乎的女子。
二十四节气之大暑
之大暑
腐草为蠲 土润溽暑 大雨时行
飞机抵达盐湖城机场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虽然是盛夏,半空中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山顶上的那一帽雪尖。橘红色的夕阳把整个山体照得发红,那一点雪白愈发显得闪闪发光。
张岚岚下了飞机直接赶到Hertz,打算连夜往黄石开去。正低头取租车证明的功夫,忽然有人在她肩膀上一拍。
张岚岚给这一拍震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她颇有些不高兴的抬头看去,来人却已先她低下来捡起一地的东西递过来,一边笑道,“果然见到你了。”
张岚岚一听也明白过来,兴高采烈道,“徐仲秋,你还真来了。不是说可能请不到假?”
徐仲秋心里叹气,这傻姑娘。
张岚岚见他沉默,继续眉开眼笑,说道,“行程还是一样吗?那我去退车了?”
徐仲秋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岚岚的笑颜:她笑起来的时候,靠近两边弯弯的嘴角,各有一个小小的笑涡。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笑,他就一直想伸手去戳一戳那两个圆圆浅浅的小涡儿。
他手用力握拳,心中一叹,整整一年,这已是他们认识的第二个夏天。
那个夏天徐仲秋刚刚搬到加州,入暑拿了假就到优胜美地国家公园里露营。
盛夏是优胜美地的最佳季节,那天张岚岚傍晚赶到,扎营处正在徐仲秋的帐篷旁边。徐仲秋看她熟门熟路的支帐篷给气垫床充气,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夜晚刚刚降临。
徐仲秋跟着张岚岚去接水,排队的功夫顺口跟她搭讪,赞扬她搭帐篷手势熟练,想是精于此道。
张岚岚一笑,没有接话。
徐仲秋倒是给她这一笑带出的笑涡儿稍微照了一下,心中稍稍一滞,嘴上倒依旧继续自说自话。自我介绍以后他说他也常一个人露营,今天刚到,要在优胜美地停五天。问张岚岚日程如何,要不要结伴一起爬山。
张岚岚给优胜美地排的日程确实也是五天,之后还要继续南下到国王谷再呆几日。她听了徐仲秋的话,先想了想,然后笑起来,问,“你行不行啊?我走的trail都很险的。”
张岚岚并非夸口,她在异乡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唯一爱好就是爬山,有假就到处跑,周末有空就在当地公园爬山或者俱乐部攀岩。
徐仲秋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结果被一姑娘家迎头一个“行不行”打过来,哪里还肯认输。两人遂互相对比了行程安排,取长补短。之后五天,两人就一起行动。
徐仲秋起初原本对张岚岚的能力还很有质疑,一天过去,不服不行:这姑娘走起来气息停匀,节奏稳当,显然是个中行家。
几天过去,两人齐头并进,倒是真建立起情意来。到第四天吃完晚饭,张岚岚说第二天晚上就要离开了,之后是去国王谷,问徐仲秋什么安排。徐仲秋笑了,说我也是,看来这是条流行路线哈。
张岚岚也笑,说流行不流行不知道,不过两个公园那么近,难得飞来一趟,当然一路看下去最划算了。
野地里夜晚特别的长,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两人除了聊天,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
之后两人依然同行,天南海北的说了一路,虽然只是几天,却也像是认识了好几年。
临离开的最后一个晚上正是大暑,却并不热。
徐仲秋知道临别在即,心中懊恼:旅行中便是这般不好,再如何的花好月圆,也不过短短的一段同路。
正思前想后间,却听张岚岚出了帐篷。
已是深夜,营地的火熄得七七八八了。
徐仲秋跟出去的时候,看到张岚岚正抬头看天:四下无灯空气洁净,满天繁星闪耀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下来似的。都市里无法辨认的银河,在这里看上去,是无比清晰的一条缎带,时稀时稠,一片暗淡一片明亮。
张岚岚站在这星空之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徐仲秋跟上去,轻声道,“星星真多。”张岚岚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不说话。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们在国王谷国家公园门口分道扬镳,徐仲秋犹豫半晌,还是问张岚岚要了联系方式,说是下次若能还有假,可以约着一起爬山。
张岚岚随手给了,并不狷介: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再说,说保持联系,很多时候只是礼貌为之;大部分人,转身之后就没有再见。
徐仲秋并没有浪费这个联系方式,之后张岚岚的旅行,五次里倒真有三四次能跟他碰上——虽然嘴上说的是巧遇,实际上当然是徐仲秋按着张岚岚的步子,把自己的假期挤来挤去,调了又调。
这一次黄石的旅行,也是如此。
张岚岚退掉了自己租的车,一路跟着徐仲秋开车往黄石去。夜晚的高速公路举目漆黑,张岚岚深知夜晚开车同车人不能入睡的规矩,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徐仲秋说话。她的音色并不像一般女孩子的甜美,倒有一种朦胧的沙哑,在黑暗里听起来,仿佛枕边初醒的呢喃,叫人心猿意马。
对面偶尔会来一辆车,徐仲秋便能看到张岚岚的脸在一片雪亮中现出来:她微微侧着脸看向窗外,鬓发细碎凌乱。
他俩在接近凌晨时分到达黄石的营地,各自扎营。徐仲秋屡屡开口,张岚岚形容疲倦,并不答话。只小睡一会儿的功夫,天就亮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跟过去一样,结伴爬山,顺便交换这些日子的见闻: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也像方才认识的路人。
徐仲秋这次假期完全是之前连续几周拼命加班挤出来,几天下来,逞强的后果出来了:最后一天早起徐仲秋只觉得腰酸背痛,那还不算,竟然还咳嗽上了。他之前仗着时间短年轻身体好,出行根本没有备任何药物,这一通咳嗽虽然不是大事儿,也让他一阵气短胸闷。
正喘气间儿,张岚岚在帐篷外面问他可好。
徐仲秋勉力在猛咳的中间回答说,还好还好,只是今天怕是没法上trail了。张岚岚听起来很焦急,问过以后就掀帐进来,说道自己带了些常备药,一脸忧郁的在旁看着徐仲秋把药吃了。
徐仲秋看她满目担心,心中倒有些欢喜,喝完水顺手拍了拍张岚岚的头,借机把她鬓角的碎发拢到耳边,嘴里道,“别担心,一点儿小咳嗽,回去就是个好人儿了。”
张岚岚并不见轻松,默默无语的坐下来,说道,“今天的trail不去也罢,不然我陪你聊天好了。”
徐仲秋因祸得福自是欣喜,这一天两人就在营地附近走了一天。
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晚饭过后张岚岚看着徐仲秋吃了药才离开。徐仲秋道自己大半痊愈,临走前再看看这野地里的星空,遂跟着走了出去。
夜空中正是星光点点,繁华璀璨;仿佛有风的声音,似远又近。
张岚岚仰头看天,低语道,“你说,如果有另一个世界,是不是跟我们看着同一片星星?”
徐仲秋乍听这话题,原想玩笑几句,但看张岚岚面容肃穆,决定还是缄默。
张岚岚问他,“你是天生喜欢到处跑着玩儿?”
徐仲秋点头,“是啊,天性是个野孩子。”
张岚岚点头,又摇头,说,“我不是,我少年时候最讨厌爬山涉水。”
徐仲秋鄂然,张岚岚接着说,“但我身边有个重要的人,是个天性喜欢到处跑的野孩子。她总说长大以后要环游世界。”
徐仲秋打个哈哈,说,“是不是她现在足不出户,把自己的理想忘了?”
这原也平常,有几个人真的过上了自己少年时候向往的生活呢?
张岚岚低头,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想她不会,无论她在哪里,她一定是个满世界乱跑的人。”
徐仲秋不知道怎么接口,这个“无论她在哪里”听起来太过诡异,他不知所从。
张岚岚仿佛决定今天一定要说很多话,继续道,“今天是大暑,是她的忌日。今年是她去世第十年。我总想,如果我跑过足够多的地方,也许某一次抬头看星星的时候,可以和她遇见。”
她转过头来,眼里的泪光煜煜生辉,“你知道吗,小时候她说,以后她跑遍世界,而我在家待着,只要一起抬头,看同一片星星,我们就算一起去过了天涯海角。”
徐仲秋嘴中干涩,不知道如何接口。
张岚岚倒是自己笑起来,“她走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那年新年第一天,她愣是不睡,自己开车跑到郊外看月亮,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叫我起来看当年第一轮圆月。我原以为,那一年,跟以前以后的每一年都会一样。”
也许确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相对于亘古不变的宇宙洪荒,一个人的到来和离去,是多么渺小的一件事。
徐仲秋默默看向张岚岚的背影,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头,最后只能上前把她紧紧抱住。
张岚岚并没有哭,相反,她在笑,她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最见不得人受伤生病,无论是不是认识的人。我总想,当年如果我更注意一些,如果那个夜晚我知道她会忽然心脏窒息,我一定不会去睡,我一定会守着她。”
徐仲秋心中疼惜无限,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张岚岚的头发,轻轻的说道,“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第二天早上,张岚岚收帐篷的时候,又像没事人儿一样,爽朗干练,仿佛前一夜滔滔不绝的人不是她。
徐仲秋过来帮手,张岚岚还一笑,说,“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徐仲秋按住她的手,说,“我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想真正实行了再告诉你。”
张岚岚停手看向他,徐仲秋接着说,“我从公司辞职了,在你那儿另外找了份工作。”
张岚岚整个怔住。徐仲秋笑起来,“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总觉得咱俩应该在营地之外,再好好认识认识。”
再一个夏天,徐仲秋跟张岚岚租了一个RV,决定来一趟横贯美国大陆的旅行。经过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徐仲秋问张岚岚,“要不要进去豪赌一把?”
张岚岚窝在RV里的床上笑,“我手气一向不好。”
徐仲秋停下车,顺手从橱柜里掏出一个黑绒盒子,递到张岚岚手里,笑道,“不怕,赌本儿我来出,去不去?”
张岚岚打开盒子看了看,仰头看着徐仲秋,眼角眉间都是笑意。
徐仲秋凑过去,像这一年里每一次见到她笑的时候一样:他先伸手摸了摸她的两个笑涡,然后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吻了下去。
---------------------------------------------
06年发的第一篇,当时还没有30,尚无儿女,到今年开始接,已经快到了“雨水”里那对儿“中年人”的年纪,就不再说什么了,时光飞逝,难以言语。
本篇献给我至爱的安安小友,愿她在她的主的身边,依然能自由自在的游山玩水,环游世界。
如果这个坑还有人守着,谢谢你们,祝2010年快乐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看到园心问最近有无新事发生。
新事当然有,日子每天在过,每天都会有新的事。
但是我不太想写了。
一直以来,不知道为什么写博。
很早以前写过一篇关于博的感想,是窥测别人的生活,然后在窥测中满足自己。
前段时间转安安的博到单行道上以备份。她说起博客是一件多么虚伪的东西,因为人人都能看到,所以她并不能真的说她想说的话。
我也是这个感觉,当然,读书看电影,有感而发,同好者共享之。
最近看的是盗墓笔记,非常曲折迷离,三叔也很能诌,一个谜套一个谜,我看他一边写一边就忘了前面自己设下的谜面,所以写到现在,谜面远远多于谜底。
而这些之外,我的诉说,连我自己都不想听,也不敢听。博客自然也不能当这个没有人听的树洞。
我失去了运用文字的能力——如果说曾经有的话;能说出来的,不过是琐碎的平淡的关于安宝儿成长的流水帐,而这些,若作为公开的博就未免乏味。
所以,暂时就此别过吧。
希望还能再见,我记得我还有一篇24节气,还有一篇咫尺,我无数次发誓一定要写完。
端一句盗墓笔记里胖子在几番生死之后跟小天真的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中文永远有这样的魅力,一句话,几乎就有笛音悠远有小村袅烟有河水蜿蜒有背影迷蒙。
再会。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