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头没见着清晨的太阳了。今天因为小提琴老师的学生们汇报演出，我没有表演，不过老师让我帮忙报幕，本着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原则，我当然马上应承了。汇报演出在圣何西市里一家小剧场，从早上九点十五开始。通知上写，请正装出席；老师电话里也嘱咐，要穿得端庄一点，有亮闪闪到别针就别上。我没有亮闪闪的别针，不过黑色小礼服还是有的，遂早上七点起来洗头洗澡盘头发画皮，把自己最亮闪闪的项链耳环全部披挂上阵，到八点余出门，与我阔别已久的清晨阳光正明媚，从车前窗豪情万丈的照进来。
一路开到小剧场边上都很顺利，进去一看，小朋友们果然都正装，小男孩儿们几乎一色的黑西装打领结领带，小一点儿的女孩子都穿着蓬蓬纱的公主裙，大一点儿的女孩子有穿黑色长裙的了，大一点儿的男孩子们呢，都白衬衣黑裤子。没有一个孩子化妆，可人照样脸蛋红扑扑眼睛黑亮亮，青春红颜这回事儿，真叫人羡慕。
钢琴伴奏的老师来晚了一点儿，小朋友们便先排队照相，黑西装礼服下有穿着球鞋的，也有穿着黑皮鞋的，一个一个都可爱得可以上年画。还看到最近换到每周三在我之前上课的小男孩，他跟其余四个人一起合奏小星星。小家伙是今天的小男孩里长得最俊的，一张脸蛋白里透红，穿着白衬衣打着小领带，黑皮鞋，小平头，还会拉小提，哎，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到多少小女生。
今天这一场的表演是学的时间比较短的，大部分拉的曲子都不甚艰难，却也有高下。在很前面表演的一个小男孩，无论运弓还是左手指法都颇游刃有余，拉的是Seize的D大调协奏曲二号，曲子虽然浅，连弓不少，拉起来圆滑动听。我在旁听着十分冷汗，心想幸好没有同台表演，不然纵然明白闻道有先后的道理，也不免自卑。这个男孩儿在等待表演的时分坐在我身边，我问他，一会儿要不要我帮你把谱子拿过去放谱架上，他看我一眼，笑也不笑，嘴里道，“噢，不必 （oh, it’s not necessary) ” 我后来又问几个，发现小朋友们没有一个需要我的多事，他们小小的手足够拿着他们的琴和弓，还有谱子走到台中心。
大部分孩子都中规中矩落落大方，等我报了名字和曲目就几步走到台中心，放下谱子，一鞠躬，（这时分台下的家长们就开始猛按快门），然后示意钢伴的老师开始。我在旁看得微微笑，他们手上的小提琴有有小，小的只有我半支手臂左右长，却是具体而微，四根弦上的微调都俱全，我不由啧啧称奇。
中间有个个子很高的女孩子拉海德尔的Bouree，穿着长长的黑裙子，头发黑亮而直，手指纤细修长，我那会儿正好在台下，看到伊揉弦找把，真是漂亮得叫人羡慕。
最后几支曲子里有一个小姑娘拉赫曼尼诺夫的Vocalise，不知道是不是紧张，上来就走音得厉害，钢伴老师都迟疑了一下，我在旁捏着一把汗。不过小姑娘自己倒镇定，拉着拉着居然又拉回来了。她后面是今天最精彩的一个男孩子，伊坐在我身边的时候便掏出一盒润滑粉，往左手虎口上抹，我不禁惊奇，暗自侧目。他拉的是Monti的Csárdás，我念做chaa－da－s，报完曲名正要往边上走，他叫住我纠正我的念法，“Actually it‘s zaa－da－s”，他说，我赶紧又把曲名又报一遍才闪到边上。
男孩子大约十岁余，穿的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白衬衣下摆后面松松地拉出大半截，小小年级居然有点儿浪荡风流劲。小家伙是今天拉得最慷慨激昂的一个，快虽不快，气势却有，端得是荡气回肠。
我自学琴以后就无比佩服从小学琴的孩子，除了少部分得天独厚的天才，大部分人开始的时间，拉出来的音符都是滑腔走板不忍卒听的吧，我身为成人尚且觉得煎熬，不知道孩子们怎么度过最初的一段时间，那种面对琴与弓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有最初指尖未长茧的时候需要忍受的钻心疼痛，我简直不能想像儿童如何面对。我从来懊恼小时不及学好一门乐器，可真正这两年学起琴来却不再觉得可惜了。要精于一门乐器，尤其是弦乐，需要无数的时间精力与精神上对自己不断的鼓励与坚持，我自认我幼时不能有如此耐心，彼时我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跳皮筋爬墙摘花玩泥沙还有睡觉上。如此想来，将来若有孩子，只怕也是不忍让她/他学了，能长于此自然美妙，若不能，生命里自有别的快乐与惊喜。
节目完的时候也不过早上十一点多，我出得小剧场来，空气是冷的，太阳是和和暖暖的，俨然已经是秋末冬初的气息。
周日的上午，十一点通常还是我方才醒来的时分，这个周日，却偷来两三个小时，欣赏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Leave a comment ?
5 Comments.
Leave a Comment
You must be logged in to post a comment.
很好看, 不知道有没有小孩子的照片可以看? 听着很向往小音乐家的风姿.
拉赫曼尼诺夫的Vocalise,Monti的Csárdás,好熟悉的曲目啊~Csárdás的第二段落连顿弓很需要技巧的,小朋友不错嘛.
煜：
你好吗？（很老很老的问候了：）代向贵妃和皇太后问安。
想给你写信，是9月23日的事情，在桂林出差，和同行的老师听完课后在街头乱逛，无意间说及日期，忽忽间心有所动，只是一时想不起是甚事。回到宾馆才想起查日历，果然是秋分，记起你小名“巧儿”的来历，记起你说生日时爱娇的模样，就想回柳要给你写信了。这一想，好家伙，直想到今日，“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今晚无论如何要把信写成，否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P
要说的拉扎琐事不少，我妈去东三省晃一圈回来了，说等你妈妈回南宁去看看她；依儿九月上一年级了，小妞天天回家，“bpmf”摇头晃脑念一遍，如蒙大赦，跑去找小朋友玩了。她玩的本事不小，荡秋千，溜轮滑，“三个字”……花样百出。在学校，刚开学没几天，老师还没认全呢，朋友已经交上了好几个。
一日学校发张调查表回家，请家长填写。我看着上面问题随口问：“依儿，你的特长是什么？”小妞答曰：“特长吗？我的舌头特长。”嗯？我好一会儿才醒过闷来，一抬头，该人在一旁窃笑。
她参加围棋班已经一年了，至今才乌龟爬一般爬到六级（这级数以九级为最低，阁下千万别倒过来数），屡战屡败而面不改色，以至于围棋老师感叹：“梁书音就是胜负心太淡了，学围棋一定要好胜心强进步才快。”奈何小妞参加围棋班意不在围棋，在玩具也。积够六个贴纸换一个小玩具，还甲乙丙丁有几种来选，能不积极参加吗？
8月带依儿去甘肃、新疆玩了一趟，大漠孤烟，黄沙万里，雪山下哈萨克牧民的毡房……气势雄浑，壮美难言。路上不忍睡觉，瞪圆眼睛欣赏（相机拍了几张，隔着玻璃，不够清晰还有些变形）。过客有这个好处，因为非我所有，因为害怕转瞬即逝，我们反而会更努力去攫取她，连同她的声响与气息，好在将来回忆里慢慢品味。而长居于此的人则漠然甚至厌烦。
小妞最高兴的是在甘肃，因为在鸣沙山有骆驼骑，高兴得一路手舞足蹈，骆驼又极温顺，除了站起和跪下时颠簸大一些，走路平稳极了。长长的驼队走在沙海中，看着一个个沙丘如浪头般涌起又滑下，有种很不真实地感觉，好像哪个电影场景似的。到了月牙泉，几个小朋友根本不跟你去看泉，在沙地里逮到一只屎壳郎，让那只倒霉的家伙钻入沙地，又挖将出来，玩得不亦乐乎。倒是在敦煌，小朋友们安静下来，估摸是佛像的巨大镇住他们了，像小老鼠一样屏声静气地听，旁边游客的议论令我老怀大畅：“这几个小孩挺懂事哟。”
一路自西安开始美食如云，甘肃的各色杂面和浆水也颇具特色，但最好吃还是敦煌和吐鲁番的东西。不要迷信大城市，乌鲁木齐的东西没啥吃头。敦煌的小吃街可爱，一个个白色的小隔间蜂巢也似，也就坐得下两三个人，你要吃还得在外面排队等，看队伍长短就可知这家口味好坏。另外一条露天街市尽是烤肉的，梁实秋说口外的羊不骚，瞎说，照样有股羊骚味，只不过孜然粉裹着，辣椒面洒着，味冲淡不少，肥嫩的口感也加分不少。倒是烤羊头，他们把羊头肉割了给我，焦香坚韧，紧实有弹性，好吃！吐鲁番的水果更不必说了，在柳州吃的马奶葡萄不管果肉如何甜，到了核处总有点涩意，而在吐鲁番的葡萄架下现采的葡萄纯然清甜。我买了五斤，到车上被他们一抢而空，他们买最甜的无核白葡萄，结果发现太甜了，吃不消。在吐鲁番那天，车上人等要求导游中午不安排饭菜，吃水果便饱了，谁知到了中午，人人思念饭菜，盖因水果太甜，都想吃点有咸味的东西。至此想那迦南美地，若是水里只流奶与蜜，日子也甚是单调难过。
在天山天池，天池边熙熙攘攘尽是人，却依然有种静寂无边的浩大，远处博格达雪峰清晰可见，天山上林木葱郁，密密实实的野花比我想象中的更硕大娇艳，天蓝得浓郁深远，又像紧贴山顶，依儿走上山去，我从背后看她小小的身影，好像要直走进蓝天里去……是谁在捉弄我？我还清晰记得《七剑下天山》里的飞红巾和楚昭南，如今，却带着女儿走上天山。时光的流转，在平淡得几乎忽略的日夜更替间，会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信马由缰胡写了一些，其实本意只是要把迟到的祝福送到：生日快乐！中秋快乐！国庆快乐！还有未来将到的重阳快乐！虽然迟，但总希望能到，比如快乐，比如收获，到，总是好的，对不？：）
祝
一切如意，阖家幸福！
友：冰
my god!我本想设为悄悄话的，手一动它就上去了。你的邮箱取消了是吗？我这信是“十.一”发的，今天有空，直接发到你的博上来了。可惜依儿的照片发到你的邮箱去了，我不知怎么给你。
嗯, 我也明白不能随便贴别人照片. 不过对我们来说都是陌生小孩, 就象你以前出去旅行随手拍的孩子们一样. 所以怀了一点点奢望而已. 🙂 其实我也想看司仪, 不过不好意思说, 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