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 石 (无底坑一个)

在等咫尺的人(XX我是在说你),最近一直没空填那个坑,所以把这个坑翻出来了,这是旧文,扔下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贴出来应付一下最近没空写博的空档……),没有时代背景,某历史地理博士请勿考证!!

==

(一) 七月十四

七月十四,是鬼节。
南方的说法,这一天鬼门大开,所有逝去的灵魂都会借这个时节重返人间,看望他们留在世间的故人:或亲或仇。
这一天人们往往早早回家,沿路铺上烛火吃食,关上房门窗户。说到底,每个人都多少有些不能面对的灵魂,相见争如不见,还是回避的好。
这年的七月十四也不例外。
摩云镇上,才过申时,镇上已经关得七七八八,开著的数家酒肆青楼饭馆也是客人寥寥,萧索莫名。
杏花楼就是为数不多的,还勉强开著的酒肆之一。沈锡宁坐在大堂正中,微醺的半趴著,过会儿他伸出手去,像是要去拿酒壶,却抓到小二的毛巾。那边厢那清秀的小孩儿毕恭毕敬地说,“沈公子,我们这儿要关了,您看您是不是明天再来?”
沈锡宁看他一眼,摇摇食指,摸了一锭银子出来扔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出门了。
小二看也没看他第二眼,捡起银子顺手把桌子收了,就去关门。
正是盛夏,潮热濡湿,天边隐隐压著墨黑的一团云,却没有风,闷如蒸笼。
沈锡宁一路醉眼迷蒙地走著,好在这条路这半年来他走得烂熟,只怕是闭著眼睛也能安然走完,再说他日日烂醉,今天这点儿酒,对他来说还真是小意思。
大概就是如此,他还算是清醒的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一下,便看出路尽头一片红云来。
他一时没明白,呆呆的站在原地,竟是看得痴了过去。
那一片红云慢慢移动,竟是六个一般高矮身著茜裙的年轻女子。
夏天酉时还是亮晃晃如白昼的时辰,这六个女子在镇上堪称大街的路上目不斜视的走,又是鬼节这样冷落凄清的时分,不仅无喜庆之意,看起来还颇为诡异。
沈锡宁绝对算不上登徒子,事实上,半年以前,他堪称端方君子一名。便是这半年,也不过染上醉酒的习性,每日午时之前,沈锡宁实在还算是翩翩公子。
因为酒肆的提前关门,此刻他还在半清明时段,只看了这些女子一会儿,便意识到自己的不礼之处,急忙转开眼去,低头疾走。
那些女子正在他低头的时分经过他身边,沈锡宁眼中登时一片赤红,便如火焰一般。他心中一阵刺痛,苦笑一下想,到底是酒没喝够,今夜只怕难熬得很了。
正这麽想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什麽,飞快的转头去看那六个女子,她们从背影看来也异常整齐,头发一般长短,都用一根红丝带系在脑头,纹风不动。
沈锡宁呆了一下,突然忘了自己为什麽猛然转头:这半年这样的日子也很多,时常是一瞬间千头万绪,真仔细去想又想不出子鼠丑牛来。他倒也习惯了,转回来继续往家走。
他才一敲门里面就迎出个翠绿衫子的丫头,一边上来掺他一边熟练的对著门里喊,“少爷回来了,去准备醒酒汤。”
沈锡宁抚开她的手说,“不用了,云菱,我还好。”云菱被他一抚,袖子从沈锡宁脸上飘过,一阵香风。
沈锡宁心中一阵清明,立时明白过来方才自己回头看那六个女子的缘故。
那六个妙龄女子,身上竟无丝毫气味。按说年轻女子,爱用脂粉香氛;便是她们中无人使用香粉香熏,此时正当溽暑,六人中至少该有一人稍有体味。沈锡宁自小长在摩宁镇最大的制香家族,嗅觉之灵敏,已是登峰造极。以他跟她们如此贴近,竟是一点儿气味都没有闻到,刹是奇怪。
他如此想著踏进家门,远远看到大哥沈锡安迎过来,那一点奇怪的念头立时丢弃,强打起最後的精神迎上去。
突然卷起一阵狂风,空气中满是雨意:方才天边那层黑云,总算是移到摩云镇。
这一年,是嘉明十年。年幼的庆元帝方满弱冠,本朝惯例,他可脱离先皇指定的四位摄政大臣的辅佐,独立执政。

(二)人间四乐事

第二天午时刚过,沈锡宁如半年来每一天一样,从家里往杏花楼出行。街上仍有前一天留下的火烛残灰,经过一夜狂雨,路边淌满灰灰白白的小溪。
街人三三两两,都在细声交谈。沈锡宁虽是漫不经心,但这些人仿佛都在说著同一件事。半刻钟过去,沈锡宁耳边便不断听到“四乐事”这一说。等他到了杏花楼,便突然明白过来。
一夜之间,杏花楼改头换面,从摩宁镇最大的酒肆,成了一家青楼:楼前站满年轻女子,左右招摇。她们都穿著深浅不同的绣边红纱裙,款式是青楼女子的特有样式:前面低可见抹胸,下摆轻飘,隐约可见她们修长的腿。
整座楼都重新漆过,之前挂著的“杏花楼”匾牌已经卸下,换成一面红底银字的“人间四乐事”。
奇怪的是,这改张明明发生在一夜之间,无论此楼的装修或是匾牌,都只是半新。若不是所有人清楚这旧址是杏花楼,没有人会怀疑这青楼已经在这镇上经营经年。
沈锡宁有些失望,却不沮丧,转了个身打算换家酒楼。
一个女子却上来拉住他的袖子,千娇百媚的说,“这位公子,不进来坐坐吗?”
沈锡宁轻轻挣脱那女子,一言不发的要走。
不知道是那新张的青楼太过冷清,还是沈锡宁确实看起来英俊吸引,楼前其他的莺莺燕燕也跟著围过来前後拉扯。一时间沈锡宁眼前都是深深浅浅的红,他心中沮丧,几乎是拼著挤出了人群,挣扎著快跑出去。
被他推开的一个女子一阵踉跄,跌倒在地。触地的地方正是头部,霎时鲜血淋漓,竟是就这样死了。
周遭人群登时骚动起来,沈锡宁甩手向前走,竟是完全不回头。早有一个缁衣男子上去一把抓住沈锡宁,彬彬有礼的说,“这位公子,你只怕是不能立时就走,这现下出了人命了。”
沈锡宁一哆嗦,回过头去,看到那女子躺在地上,浓密的长发散开著,鲜血一点一点从她脑下渗开来,颇为吓人。
沈锡宁手足无措的看著那男子,嘴唇发抖,眼睛一翻,就地倒了下去,正正栽在那男子的怀里。
人群四下围过来,低声讨论。那男子居然运筹帷幄起来,指挥著那边围观的女子中的一个去通报官府,一边对著身後喊了一声“夏至”。一个青衣小童转出来,从他手上接过沈锡宁,一边四下看看,把沈锡宁拖过去到路边,就地放下来。
过了一阵,沈锡宁悠悠醒转,只见那缁衣男子背手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著他;一个青衣小童半蹲著翻他右眼皮。见他醒来,那小童迅速闪开,站到那男子後面。
沈锡宁抚著头坐起来,那边官府诸人也匆匆赶到,其中一中年男子一身黑衣,显然是仵作。他遥遥看见沈锡宁,还微微点了点头招呼,随即在那片血迹前蹲下来,挡住了沈锡宁的视线。
周围早有女子围著前来的几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讲述事情经过。沈锡宁目光无措,看向那缁衣男子。
那男子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拉了他一把。沈锡宁顺势站起,拍拍身上的灰,做了个揖说,“多谢兄台。在下姓沈名菁,字锡宁,敢问兄台怎麽称呼?”
那男子微微一笑,也回了个揖说,“不敢不敢,敝姓方名端,字尚平。锡宁兄感觉如何?”
沈锡宁无可奈何的笑笑,隔著人群遥遥看了一眼,那中年仵作招了招手,来了几人担走那红衣女子。即使隔得一段距离,也能看见血一滴一滴的顺著头发淌下来。因是夏季,空气潮湿,隐隐的一阵一阵血腥味跟著飘过来。
沈锡宁捂著鼻子苦笑,对著方尚平说,“幸会幸会,方兄。今日时机不好,改日再请你到府上做客。”一边说著一边往人群那边走。
方尚平和夏至对视一眼,原地站著看沈锡宁去向。
那边厢早有人迎过来,因沈家在当地也算旺家,官丁相当有理,抱拳对著沈锡宁说“沈公子,在下职责所在,得请沈公子走一趟了。”
沈锡宁看来已经相当镇定,点点头跟著走了。
经此一闹,这“人间四乐事”顿时门庭冷落,方才花枝招展的女子们,都纷纷缩回楼里,只地上一圈暗红的血迹,散著不祥的气息。

(三)玲珑香

沈锡安几乎是跟沈锡宁同事抵达摩宁镇衙门的,应该说,他甚至比沈锡宁早到。
等沈锡宁和一干官丁以及那中年钟姓仵作快走到衙门的时候,已经远远看到他长兄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沈锡宁内疚的迎上前,未及言语。沈锡安安慰的拍了他一下,越过他对著後面几个官丁说,“对不住各位长官,劳烦你们了。只是你们知道,菁弟,”他回身看了沈锡宁一眼,斟酌了一下,说,“菁弟最近身体欠安,实在经不起折腾。方才的事由我已经听晓,不如这样,我留在这里陪同各位到尘埃落定,让菁弟先回去休息,可好?”一边说著一边长揖到地。
沈锡宁当然不肯,正要上来拉扯间,一向跟在沈锡宁身边的墨浮墨沉两随侍已经跟上来,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墨沉仿佛知道他心思似的,抚一下沈锡宁的衣袖,制止了他。
官丁们有些犹豫,毕竟人命关天,虽然听来是个误伤,到底也不能立即定夺。沈锡安目不转睛的看著数人,一言不发。正当此时,钟仵作开口说,“不妨,我相信沈家二公子只是无意,我稍晚会再验验尸体。大公子二公子请回,只是我们得有几人跟著你们回沈府待命,望大公子见谅。”
沈锡安连连感谢,墨浮墨沉跑去叫来轿子,沈锡安把沈锡宁安置进第一架轿子以後,自己上了第二座轿子,一队人起步向沈府走去。
不多时轿子停下,沈锡宁掀帘出去,却见不是自己家门。前後左右除了轿夫也并无别人,眼前亭台精巧,看来陌生得很。
沈锡宁疑惑,只得原地站定,回首张望。良久仍不见跟在後面的兄长及官丁上来,他拉住一个轿夫待问,那轿夫却像知道他意图似的,四个人同时张开嘴示意了一下:他们的舌头都已经被齐齐截断,显然是不能说话了。
这一吓骇得沈锡宁原地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在地上。
正当时身後一阵奇香传来,那香气层层叠叠的先是混著铃兰、佛手柑、玫瑰、茉莉等等清雅花香,再有桂花、紫云英、晚香玉合著酒香缠绵而来,然後辗转换成红松、檀香端庄收尾。
一阵香氛,竟如美人一生,从天真少女至妩媚少妇,到晚年独过青灯古佛的,无不包含。
沈锡宁未及回头,已是松了一口气。
这香天下独有一家出品,乃是沈家镇家之香。
香氛名玲珑,名取自玲珑石。上好的玲珑石乃是石下一柱香,孔孔出烟;石上一瓢水,满石泉眼。这玲珑香,用者则异香遍体,层叠繁复。
玲珑香制香极其不易,往往数年才成,且每售仅一饼,售出後必得一年内使用,不然香氛迅速减退,半年後便只得末香一点,仿佛美人迟暮,势不可挡。因此玲珑香不仅价高,且买家得跟沈家确实投眼缘。
沈锡宁知道家中已有数年未售出玲珑香,这上下还用著玲珑香的,只有家人。
他扯扯衣襟原地站起,笑著回转头去。一个正当妙龄的红衣女子含著一双美目定定望著他,巧笑倩兮。
沈锡宁如白日见鬼,目瞪口呆指著那女子,喉头只呵呵的发出怪响,却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倒镇定如常,伸出青葱似的手拨下沈锡宁的手指,顺势拉住他往院子里走,一边咯咯笑著说,“表哥,半年不见,你清减了不少啊。”
沈锡宁仍然一副震惊的样子,挣扎著甩脱了那女子的手,半天总算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话来,他仿佛不相信的,来来回回的说,“绛妹?绛妹!”
那女子回过头来一笑,正好一阵风来,玲珑香跟著她的笑声扑面迩来,她看住沈锡宁说,“是啊,表哥,是我。怎麽,你才认出来?”
沈锡宁听到这回答,原地晃了晃,伸出手去摸了摸被称为绛妹的女子的脸,手指触感温热,柔软滑腻。
他百感交集,一时竟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刻,被称作绛妹的女子已经盈盈拜下,福了一福。
 

  1. 小E啊,我等得那么辛苦,你不上菜还又拉了我跳更深的坑!
    好吧,现在只有两个坑一起等啦。
    最要命的是还看你那么FB的纪录,让我除了羡慕,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以为你还会写在南宁的那部分,没想到就结束了。意犹未尽啊。

    echo 于 September 15, 2006 03:36 AM 回应 | | 删除 | 设为隐藏

    汗、、、芙蓉表着急,第八章是写了一点儿的,但是没写完,所以还不能贴、、、
    南宁部分也会写的,重返故里还有很多章节呢、、、、、、只是最近一直喜欢睡觉、睡觉、睡觉、、、、、等困劲儿熬过去吧,啊?

    jesuiselysee 于 September 15, 2006 05:42 AM 回应 | | 删除 | 设为隐藏

    不急不急,你还是休息好了再写好了,有所期盼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echo 于 September 15, 2006 11:51 AM 回应 | | 删除 | 设为隐藏

    竟然是个鬼故事啊,看来E大涉猎之广,确非我辈常人所及。

    D 于 September 15, 2006 09:12 PM 回应 | | 删除 | 设为隐藏

Leave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