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站,Skagway
从Juneau上船吃了晚饭船又离港了。
夏天的阿拉斯加天黑得特别的晚,到了夜里11点,天空依然有微微的亮,仿佛就是北京冬天五点多的天色,似乎是黑了,但又让人感觉白昼依然没有过完,好像还可以冲出去游玩一会儿。安宁睡下以后我裹着毯子在阳台坐了一会儿,四下谧静,只有船行驶时带起的海浪哗哗声,单调,但不乏味,若不是太冷,真可以一直坐着看书听歌。
我们在阿拉斯加的第二站是Skagway,也是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小镇,跟Juneau应该很近,船一大早就已经靠了岸。
这是我们此行停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港口,从早上八点左右一直到晚上六点,岸下活动也很多,可以钓鱼出海看鲸也有跟Juneau类似的跟小狗玩坐雪橇的活动,还有一个据说特别有地标性的,是当地一条路途漫长的风光火车:White Pass & Yukon Railroad。这条路连接Skagway和加拿大的Yukon,中间穿崇山越峻岭过平湖度草原,从照片上来看风光确实十分美丽。然而所有跟这条铁路相关路线的活动历时都很长,基本都需要大半天,所以也打破了我一天玩两个活动的计划,只好全家人一起坐火车。
说是坐火车,也还是从坐大巴开始。我们一下船,导游就带着大巴在港口把我们接上,一路带着我们开到Yukon小镇,再从那里坐火车回到Skagway。接我们的导游是个老太太,满头银发,看起来精神矍铄,十分健谈。
我们下船的时候Skagway还微微飘雨,大巴先是绕小镇走了一圈,接着便一路顺山道开,有些路段一片雾气蒙蒙,车在雾中缓缓滑行,可以看到云雾就从窗边流过去,导游老太太倒是不慌不忙的,大约也是见惯了;从车窗看远山也不时有云雾缭绕,然而依然有绿水碧空还有盖着雪帽的高山,一段路开去,便似在画里————却不是水墨山水的意境。说起来也奇怪,中国的水墨山水自然就是中国风情(废话),离开了那里,便再是云山雾绕也不会让我想到蓬莱仙境。大概艺术形式本来也有地域性,中国久远以来发展起来的泼墨画法出来的就套不上别处的风情。
这段车行的路很长,导游老太就用解说填充了一路。走Skagway小镇的时候她给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小镇比Juneau要小更多,全镇不过七八百人,甚至不足我们一艘游船上的游客多。小镇不过两三条街,房子也不多,最显眼的建筑也就是教堂/图书馆。据她说整个小镇上房子根本没有门牌号,所有的邮件都统一寄到邮局,然后人们到邮局去取信,
这跟阿拉斯加其他游船停靠站也类似,夏天旅游旺季的时候,每天抵埠的流动人口都几倍于当地人口,而当地人一到夏天,副业(或者主业?)便是为旅游业服务,开导游车当导游,售卖纪念品。到了9月游船季节一过,整个小镇便关闭起来过自己的日子。
大约也是这个原因,这位导游老太一再的恳请我们回家不要忘记填写游轮发给我们的旅游问卷,请我们一定要写上我们的感想和意见,因为,those surveys are gold for residents like us。想来他们也都很珍惜游客来玩的机会。
当年的阿拉斯加啊这小镇曾经一度涌满了带着淘金梦想的人们,到如今验证了金子不在,旅游业却是红红火火发展起来了,成了当地人的金。
小镇中心还停着一辆红色的火车,我们家的人一看就笑了。这个火车我们在安宝一本关于火车的大图册上见过,那本书叫Big Book of Trains,DK出版的,经历了安宝婴幼儿时期的撕扯蹂躏,苟延残喘下来,现在又到了宁宝手里。我们都对这个前面有个大轮盘的写着1字的火红色大火车有印象,我乍一看见,顿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而在我们回来几个月以后的现在,安宁在翻开那本大破书的时候,也会指着画面上红色的火车叨叨,“我们见过。”读书,行路,可以以眼里风景印证书中山河;最后也可以用书中山河回忆曾经片段。
去过,见过,记得。
这导游老太还在车上花很长的时间讲了Polly the Parrot的故事,听起来这是只非常著名的鹦鹉,爱吃饼干,爱喝酒(还常喝醉),经手好几个主人,活了很久,她的墓碑还在本地能见到。我当时听的时候觉得很有意思,然而时间久了,现在也想不起具体的情节,回来google了一下,出来的网页看了看除了它活得特别长这一点,也没有看出特别跌宕起伏的意思。可能旅行故事就是得在旅行大巴上听,衬着外面湖光山色行云流雾,周围或昏昏欲睡或会心一笑的同车人,怀里张嘴打呼的小娃,再用缓慢沙哑的声音讲出来,才算合适。
我们的车过去一路还经过了美加国界线,有海关的人上来查了一圈护照签证,又下去了,算是我经过的最漫不经心的海关。
车到快中午的时候到了Yukon,这是个比起Skagway更小更破的小镇,铁路终结在这儿,有一个荒凉的站台,四下望去一眼到头,有两三行房子,但居然有个冰激凌店,我们各买了个雪球吃,便在这里上了火车。
火车的归程真是又舒适又悠闲窗外风光且又怡人。(题外话一句所以我完全理解高铁的盛行啊,比开车舒服多了,还不会堵车,美国为什么没有啊!!!)
车厢里人很少,我们六个人分散坐着,几乎每个人坐了一个位子,窗外有雪山有湖有草原,配上古朴的窗框,完完全全就是挂着两边风景画的感觉。
我跟贵人聊天,安宁就跑来跑去的过火车瘾,中间我爸还拿了相机给安宝玩,于是安宝得意洋洋的到处照相,我跟贵人因为背对背坐着,经常得转过头说话,一转头就背着安宝,他于是不断叫我转过来给他拍,一路给我俩拍了好多面容奇怪的照片。
这一路铁轨有时候压着湖岸走,有时候压着山边,四下完全没有人家,只有茫茫的湖水草原雪山,简直不知道当年铺铁路的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是怎样一根一根把枕木铺好铁轨接上的。
这个时节的阿拉斯加草原上开满了一种深粉红的花,高高的一束,很野也很漂亮。那位导游老太太说,这种花叫Fireweed,夏日盛开的时候是粉红,然后颜色会慢慢变深最后成大红色,等花近凋谢变成白色,第一场雪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种说法十分浪漫。
我们这次火车旅行中途有唯一的一个停靠站,在一个叫Bennett的地方停下来吃午饭。这是这一条路唯一一处看着还能停下的地方,有站台,站台边就是一个开阔的大餐厅,若是别的火车线路那里大概应该算是候车室,不过这荒郊野岭的,除了这辆火车上的游客也没别人在这儿上下,于是便改了餐厅吧。
我觉得这餐厅唯一的用途就是给观光游客们吃午饭,因为费用也是包在旅费里的,所以餐厅里连个收银台也没有,我们下了车,直接进去,空荡荡的大堂里摆着几条长长的餐桌,盘子餐具和餐巾都摆好了,直接坐位置上开吃就行。午饭是热腾腾的红烧土豆炖牛肉(beef stew),手工制面包(就是普通切片白面包啊,切得挺厚),还有苹果派。
导游老太给我们介绍此地美食的时候说,I can eat it forever.
我想,forever还是算了吧,不过在沁凉的阿拉斯加夏日中午,吃上这么一顿暖烘烘的,还是挺舒服。
停靠的时间有差不多一小时,这儿也算一小小景点,轨道另一边有个木头教堂,我们吃完饭,一家人又懒洋洋的过去看了看。此地就在一湖边,湖那一边自然又是连绵的雪山,我一路看雪山看下来,心中不断叫嚣,这不就是大一地貌学里说的冰川地貌嘛,有冰川斗,有冰块划出来的山脊线,比书本上白描画出来的图还生动,很应该把地貌学生带来这里实习的!
我们再上车,铁轨便往山里去了。似乎只是十分钟左右,周围的风景画风徒然一变,从宁静的草原雪山镜湖忽然成了深谷悬崖峭壁,火车从山洞中穿进穿出,从窗边看还不明显,从两节火车之间的链接点站着看,有时真能发抖,火车的轨道居然就真的是贴山而建,另一侧就是猛然下坠的河谷,往下深深上百米,茂密的树丛缝隙里,可以看到深谷中蜿蜒的山涧溪流,对面也是斜斜往上的山脊,草丛树木都绿而茂密,似乎伸手一摸就会有水滴出来,偶尔还有一只白头鹰立在上面。我爹本来在外面站着拍照,不一会就回来坐下,说看着腿都发软。
我拿了相机出去,风逆着车行方向呼呼的迎面而来,山水花草树木都完全是离群索居的模样,野生的,杂乱的,除了这一条一年跑几个月火车的轨道,四下全无人迹。然而奇的是,在某一个山洞才出来的地方,一块山边的石头上,不知道是谁,放了一对米奇和米妮的小塑像,火车开得不慢,我看到的时候迅速拍了一下,也已经虚了,也过了。我回来在google上搜了一下,也没有看到说明和照片,大概真的是哪个游客一时兴起放在那里的,然而这火车一路并不停,四周也无公路,他们是怎么放上去的,真是令人不解。
出了这一段山区,对面可以看到公路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片斜切的山面上喷着大大的几个字:ON TO ALASKA WITH BUCHANAN,我们拍下来回来查了一下,原来说是个底特律的有钱人,经济大萧条期间每年掏钱出资带一批男孩到阿拉斯加玩,让他们开眼界。费用由家长出1/3,他出1/3,然后孩子们通过卖东西挣来的钱补上剩下的1/3。每个时代都有有钱人做点于民有益的事情,最后还能留名。
等火车一路咣当咣当的到了Skagway,大家又都原地不动,等一个美国海关人员上来看了一遍护照,才能纷纷下车。她也没仔细看,就让我们把护照打开,翻到有签证的那一页,或者拿着绿卡或者美国护照有照片的那一页,她一行一行走过去看看就算,也是我经过的最草率的一个美国海关。
下站的地方离船的港口并不远,然而导游老太还是开着大巴在那儿等着我们了。这次我没忘了给小费,她接过钱很高兴,笑眯眯的说,thank you dear thanks a lot。
我们回了船我跟贵人看看时间还早,就把安宁丢给我爸妈又下了船来,一路晃荡到所谓的downtown(真的就两条街),跟红色大红车合影,到了跟前才知道这个火车有多么巨大,人在它面前站着,跟个小米粒儿似的。火车前的大轮盘是冬天扫雪用的,然而因为成本太高乘客太少(我觉得就没有吧!),这火车也早就停开了,只摆在这里,给来往的游客观看。
我们走了几家店,卖的东西都差不多,阿拉斯加的t恤,杯垫,笔,本子,等等,然而这荒野地方,居然还可以用apple pay,我真是服了。我们随便买了点儿,又进了导游老太说一定要看看的Red Onion Saloon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最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坐摆渡车赶了回去。
于是又别了这一站。
4,第三站,冰川湾
离开Skagway下一站就是著名的冰川湾。
我们定游船的时候就有说这个Glacier Bay只有少数几个游轮可以进入,公主号恰是其中之一,因为听起来难得,我就在两条线里选了有冰川湾的这一条。
在冰川湾的这一天我们并不能下船,一大早进入冰川湾入口的时候会稍停让一个冰川湾国家公园的工作人员上船来,然后在船上的公共频道给我们讲解,另外也有工作人员在顶楼的公共区域做展示,船边顺着内湾开去,我们边在船上观看。
赶着两天上船下船跟车跑以后,在船上停下一天立即显得舒适多了,我们慢悠悠的起床吃饭,是时船早已经进了冰川湾中,外面飘着雨,能见度很低,而且非常的冷,所有人都把带来的冬衣帽子都穿戴上了。我本来犯懒,打算就在房间的阳台看一看,心想多花了那么些钱住了有阳台的房间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可以缩在房间里不用跟大家上天台挤嘛。然而我爹一直说天台风景更开阔更好——他一大早就起来绕着船走了一圈了——,没办法,只好全家人又哗啦啦的上电梯。
船越往里开,雨下得越大,已经从早晨迷迷蒙蒙的毛毛雨变成了可见的密密的雨线。海水到了这一带变了颜色,是一种淡淡的发灰的蓝绿,文艺一点的名称叫冰蓝,有一年LV的Vernice Alma出过一个叫Givre的颜色(我当时一时冲动买了一个,至今也觉得十分难拿出去),就跟这一带海水的颜色非常类似。人的五官五感相同,光是眼睛看着这个颜色,就觉得瑟瑟发抖。
这一天的活动其实就是从远到近的观看冰川湾里面的两三个冰川,除了冰川有点脏,近看觉得有种逼面而来的凌厉感,其他也没什么说的。海面上一直有大大小小的浮冰,雨在这个过程中一度下得很大,我们背了一路的雨衣也在这一天有了用武之地,安宁都穿上了雨衣在天台踩水玩闹,我披着雨衣出去照相,可以清楚的听到雨点打在雨衣上的刷刷声,有久违的熟悉感。
讲解的人们说冰川这些年融化挺厉害,无论大小规模都跟从前有差,还给我们大致比了原来冰川所在的位置。这一路我听得比较多的就是这些年来的冰川融化,感觉一直以来学术界再说的气候变化(Climate Change)特征非常明显,并非无迹可寻,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因为到底是远观,最近的时候也不可能触摸到冰川,直观的感受最深刻的就是特别特别的冷:这种冷不光指是温度上,更是心理上的。我也曾经在纽约上州住过两个冬天,经历最冷的时候有摄氏华氏度0度或更低,但心理上并没有觉得这次直面冰川的寒冷感。实际上对我们这些在船上的人而言,冷也有限,船上暖气开得很足,外面下的是雨而不是冰渣,可见最多也就是摄氏个位数的温度,然而四下海边的浮冰,扑面的冰川,冰蓝的水面,穿上雨衣独自站在相机后面耳边刷刷声带来的四下无人的孤独错觉,无一不在加深这种寒冷的感觉。
这一天是我在船上时候在楼上天台待得最久的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很安静,虽然人并不少,四下也不断有人拍照,可我回忆起来就是有一种奇怪的 谧静感,仿佛所有的感觉都被眼中的景致屏蔽了,那并不一种让人呼吸停滞的美——我之前说过,冰川看起来其实有点脏——,但奇怪的让我记不得周遭的一切,刷刷下不停的雨更加加深了这种印象。
我在船头拍照的时候有一瞬间有一种四下茫茫无去无从的错觉,没有时间,没有人群,那短暂的片刻,除了雨声,除了海水,除了冰,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安宁,没有父母,没有贵人,没有过往,也没有前路,我似乎只是一人忽然来到这里,看一眼而已。
大约是文艺女青年的“人生代代无穷以,江月年年只相似”的情结。
然而不一会安宁穿着雨衣从我身边大声喧哗着冲来扑去,我又只好赶紧回到尘世间,放下相机一把抓住小人们教训了一番,教训完毕也该大家各种摆姿势合影,好将来凭照片来记得我们曾到此一游。
这不知道多少万年幸存下来记载着无数变迁的冰川与海面,对无知无觉的小人儿,估计也就是一个欢乐奔跑的下雨天的片段。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Ignorance is bliss
5,第四站 Ketchikan
抵达Ketchikan那天,我们一路以来在天气上的好运气终于到了头,早晨一起,赫然看到门外是倾盆大雨。说倾盆一点也不夸张,整个海面是深灰色,雨交织成网,在海面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抵达之前我们就收到通知,说由于当天港口上停靠的游轮太多,我们这趟船不能靠港,只能停在离港不远的海面,然后坐小艇上岸。
这一天又是兵分两路的一天,安宝跟外公和爸爸去搭快船出海,去看熊出没抓三文鱼的地方,而宁宝由于快船的年龄限制,再度被各种活动刷了下来,我于是又跟我妈带着他走地面线。Ketchikan地面线其实没什么可看的,想来想去,为了方便,我们租了个带司机的悍马带我们自助游。
离船的时候我们两队各自拿着不同活动的票在船中不同的地方集合,分批分时上小艇登岸: 我跟我妈和宁宝是在餐厅集合,领上小艇的票,然后按叫号排队下楼梯,在船边踩着木板上了从船上拆卸下来的救生艇。
救生艇很小,也就坐个30人,大家挤挤挨挨的在小条凳上坐着 : 满头银发带拐杖的有,一头软毛抱怀里的也有,外面瓢泼大雨,雨水整个刷出一片雨幕来,打在小艇的顶上啪啪作响,身边就是巨大的船身,活似泰坦尼克号拍摄现场。
题外话一句,有一次我们坐电梯碰上一家人,一年轻小姑娘不知怎么的说起泰坦尼克号,那旁边的老太太大笑,说,sure, bring up the gigantic cruise that ended up sinking, that’s what we want to hear. 一电梯的人都爆笑。
因为宁宝坐车需要carseat,我们上楼梯下小艇都还带着一个体积颇不小的Britax Marathon,真是举步维艰。我们全部人挤进小艇以后,它慢慢往岸边开去,从小艇上看游船愈发觉得它的巨大,即使渐行渐远回头看依然需仰头。
到了岸边,我们冒雨下来,找到了上车会司机的地方,看时间还早,扔下carseat在店里就去吃饭。Ketchikan这个破旧的小镇,即使是港口边也没有像样的餐馆,连大陆上遍地的麦当劳肯德基都没有。哦,对,说到麦当劳,在Juneau的时候Tolan小哥说,当时Juneau开第一家麦当劳的时候排了一英里的长队,一天之内就卖完了店里所有的包,以至于开业一天以后就需停业三天补货,跟咱中国开第一家麦当劳的盛况也有一拼啊。
我推着宁宝跟我妈在那条破得一塌糊涂的街上走了一圈,所有的门窗都饱经雨水洗礼斑斑驳驳,好些店根本不开门,玻璃窗看进去都是暗沉沉的屋子,桌子椅子乱七八糟的搁着,随便推门进去就可以拍个黑帮片电影。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的,里面两三张桌子横七竖八的摆,基本都没坐人,随便放了一黑板上写着菜名和价钱,收银台就在热火朝天的开放的炉灶前面,所有的人都在厨房忙活,火焰跳跃风箱呼呼作响,大家都一副热火朝天忙着的模样。我站在收银台前差不多五分钟都没人搭理我,没办法我只好开口叫人,一问之下,点什么都要至少45分钟,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只好继续向前走。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汉堡店,叫做Burger Queen,一个转角边的小屋子,里面挨窗放了三排卡座,点汉堡依然45分钟,然而炸鸡排可以20分钟。我们在雨中走完一条破街不得不屈服,只好点了鸡排。等鸡排的时候看店里贴的照片,这原是一个流动的餐车,后来顾客多了,才有了这一间屋子。我心里不禁腹诽,若是餐车,好叫人等45分钟拿一汉堡吗,倒是有了地方就拿乔。
过了20分钟拿到鸡排,已经到了我们跟司机约定的时间,于是匆匆忙忙的包起鸡排就走。这一天我们就靠这一包热鸡排在暴雨中看了看。
说起来Ketchikan地面的活动实在乏善可陈,一个是去看这一带据说颇著名的图腾柱,另一个就是组队去看洄流的三文鱼。安宝他们那一队坐快船的活动就要丰富些,会带他们到熊出没的地方看看是否能赶上出来捕鱼的熊。
当然,如果天气晴朗,其实有一个非常壮观的活动是搭乘水上飞机到附近一个叫Misty Fjord的地方去观看迷人风景。我差点给我们买了这个活动的票,然而因为前一晚卖票的地方关门,一早起来见到暴雨,自然也就灭了这心思。
我们因为是雇了司机专程跟着我们,时间比较灵活,能去的地方比组团的多——然而说实在的Ketchikan也并没什么可看的。
安排来接我们的是一辆明黄色的悍马,两排座,后面很宽敞,坐5个人绰绰有余,然而车身很高,要用爬的才能上去。我冒着雨先固定了宁宝的carseat,把他放进去,才跟我妈各从一边爬上车坐好。
司机先带我们看的是Ketchikan市景,顺便做些介绍。Ketchikan此地气候十分多雨,冬季却并不特别寒冷,全不是我想的一入九月就大雪封山的情形。据司机说本地一年365天有大约300天有雨,剩下的时间分给晴天和雪天。这么看来我们赶上暴雨也不算特别不幸,概率使然而已。这地方没有自己的农场,所有的农作物包括鸡蛋蔬菜牛奶统统都是从西雅图一带靠轮船运来,而盛产的各种海鲜也由轮船运往美国大陆。
我当时订车的时候有一个单子让我勾选要去的地方,我勾选了些看起来比较像游玩点的名字,例如某某瀑布,某某沙滩。然而大雨倾盆,沙滩基本上不可能去看了,于是司机问了我一下,决定先去瀑布,然后看看接下来天气如何再做决定。去瀑布的路上车一路开过整个港口区域,我数了数,当天一共停了5个游轮在港口,其中就有一个公主游轮公司的游轮,估计是另一条线路而来的,难怪我们被派到海中间去了。
一路雨大得几乎看不到前路,四周白茫茫的,我妈和宁宝都迅速睡着了。我勉强打起精神跟司机聊天,司机说港口一带原来有很多挺大的做鱼罐头的厂子,这些年因为保鲜方法愈发进步,鱼罐头也没有那么受人欢迎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厂先后都消亡了。
车就在茫茫雨幕中开到瀑布,车停了我一看,这瀑布也太不壮观,实际上就是紧靠着高速的山中因为地势有差又有暴雨洪水冲出来的巨大溪流嘛,落差并不大,倒是很宽,大约也是因为今日雨大,瀑布的轰隆声更是震耳欲聋。我妈看雨太大,瀑布也没什么特殊,根本连车都不下。我想反正已经来了,还是打着伞下去拍了张照片。
一出车就知道雨大得让人惊恐,打在身上都作痛,伞撑起来只觉得头顶啪啦啪啦的,我速速拍了照片又躲回车里,头发和衣服都浇湿了。
折回去路过一个地方看到有大的旅游车停靠,然后一群人披挂着雨衣雨伞沿着泥泞的山间小路往山里走,我问这是什么地方。司机说这是本地一个有可能看到熊出没的地方,因为该处有一条入海的河,位于山中的河上游是一个三文鱼孵化地。这个季节,正是三文鱼洄流产卵的时候,所以会有大量的三文鱼从遥远的海域成群而来,经此处回到它们最初入海的地方,逆流越过障碍回孵化地产卵,而熊也知道这个,所以守在鱼逆流而上的地方,等待它们跃起的时候捕获之。
我马上说那我们也去看看。
车停下来,我妈留在车里守着宁宝,司机给我打着伞往山里走,山中一队一队的出来人,问了几个,都说没有看见熊。我看路泥泞不好走,也就不想进去了。司机说他可以带我到入海处看看,可以看到跃起的三文鱼。
我们于是便沿着公路走到了桥边,桥下是河流,一边是灰沉沉的海面,另一边就是山,溪流从山中顺势而下,有明显的一个坡度。我好奇说,这么高,鱼真能跃过游回去?
司机说可以,它们会一直尝试到死 (They will keep trying until they die),或者最终被溪流带回海里。我感叹说,这太悲壮了,一生游出去那么远,最终还是回来产卵,而且一直逆流而上,又那么使劲的往上跳,最终却十之八九入了熊口。
司机倒没有我这么大学女生的悲观,他说这是大自然筛选的规律,只有最强壮的三文鱼才能跃过障碍成功逆流而上到产卵的地方,所以最终产出来的卵都是最好的基因(大意)。我说可是那不是最强壮的都被熊吃了吗?司机笑,也不会全都吃掉,总有一些留下来的。再说熊也需要吃鱼,这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大自然就是这么奇妙。
我看了一会,因为雨势不小,视线并不清楚,然而在他的指点下我也确实看到了一群又一群从海里逆流而上的鱼,时不常有鱼跃起,又跌回溪流之中,不知道是成功了还是没有。这一天水边没有熊,若是能成功逆流而上,倒是可以善始善终的去孵化地产卵。
我们看了一会回去,后来我问我爸,才知道他们去的也是一个类似的地方。熊大概也是有感知的,知道三文鱼会在哪些地方起跃出没。我爸他们看到了出来捕鱼的熊妈妈和熊宝宝(或者熊爸爸和熊宝宝?),不仅如此,还亲眼看到熊捕鱼,真正是看着鱼跃起嘴便一张,没费什么劲,倒像是鱼自己跳进他们嘴里的。那对那些执着的三文鱼而言,便是悲剧的结尾了。
回到车边的时候,司机指我们车旁边一棵大树的树顶叫我看,说有几只白头鹰停在上面。我 抬头看,树极高,我是看不出白头不白头的,倒确实是看出有鸟呆立在上面的剪影。等了一会,有一只鹰振翅而飞,我才清楚的看到白色。
司机又叫我看远山顶上一棵特别高特别孤独的树顶,虽然远,确实可以比较明显的看出有一个鸟窝在树的最顶端,窝明显的大出一圈,树相较而言显得高而消瘦。司机说这就是白头鹰的窝,这样一个窝可以重达上吨。这我还真能相信,以我们当时离那处的距离,能清楚的看到那个立在树顶的窝的形状,可见尺寸一定不小。司机还继续给我科普,说白头鹰一生从一而终( They mate for life) ,一旦找到自己的伴侣,就一直两只鹰在一起,如果有一只死了,另一只一般也不会再跟其他的白头鹰继续。我好奇的问,绝对不吗?司机停一下,说,有的说,如果死去的是雄鹰,留下的雌鹰据说还是有可能继续有新的伴侣;但如果死去的是雌鹰,雄鹰余生就一直孤独。
这司机真是个合格的导游。
我们接着又一路冒雨去看图腾柱,本地比较有名的图腾公园有俩,一个在半山上,是比较后期的,还有一个在海边,迎着海面,比较古旧。我们两个都去看了。看第一个图腾公园的时候我妈跟着我下车了,司机便留车上陪熟睡的宁宝,我跟我妈去照相。
说真的,我觉得这没啥意思,但也算当地特色,是本地土著人的宗教展示吧,粗大的树干顶着刻出来的不同的脸,有鹰头,有各种眼眶涂白的人脸,有几根有若干张人脸叠着上去,不是不诡异的。我跟我妈冒着雨拍了照,走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发现宁宝醒了,雪白的一张小脸蛋对着车外看,居然也没有哭闹,黑黝黝的眼睛,我隔着雨幕也看的很分明。
于是去第二个图腾公园宁宝便跟我们一起下车了,一路泥泞,小人倒觉得很有意思,大概睡饱了精神特别充沛,在一天一地水里东奔西跑的,我们一边忙着追他,一边看时间也紧迫了,只好草草拍照就回去。
到港口已经接近游轮告知我们的最后一班离港小船的时间,我们着急忙慌的要往港口去排队,然而刚下车就发现港口一条长龙,都是要乘小艇回游船的人们。看来即使是暴雨,也没有打消大家下船走走看看的兴致。我跟我妈正匆忙解宁宝的功夫,贵人打电话来了,问我们在哪儿,两下一对,我们就隔着中间一排房子,他们在靠港口那边,我们在靠马路这边。于是我爸贵人和安宝跑过来跟我们会合,三三俩俩的跟这明黄色悍马合影,司机就在一边含笑看着,非常有礼貌。
我们挥别司机,派遣贵人去冒雨排队,顺着人群,又上了挤挤挨挨的小艇,听着头顶噼啪作响的雨声,逃难一样的被人流簇拥着回到游轮,才长舒一口气。
这便是我们在阿拉斯加的最后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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