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

这些天怡悦的去世，一下子引出很多篇悼念的文章，有的是回忆，有的是感慨，更多的，是掉眼泪。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天人永隔。但是，却是我第一次面对，有准备的天人永隔。
这几年频频听闻有人故世，这中间有相当亲近的人，也有只闻声未见面的人。怡悦的故世，于我的特殊性便在于，这个姑娘，她在一天一天的与疾病斗争中，也在等待最后那一天的来临。她一路写给那对儿小姑娘花儿的文章，我印象最深的，始终是第一篇，她说妈妈要去做仙女，将来回来会是另一个样子。——还没去世，先想好了丈夫将来肯定是要另娶，我斯时首次看到她的文字，眼泪便止不住掉下来。后来她的系列越写越多，我却只进去献心，不敢再看了。心底多半也是有点儿怯懦，不敢真的看到最后一天。
中国字儿造词是极让人心中一动的，“无常”便是一例。世间种种，生灭迁流，刹那无住，谓之无常。因之传说里索命的鬼便叫无常的，黑白双色，都形容可怖，伸着血红的舌头。
人人都得有这天，无论幸福不幸，无论富裕贫穷，唯这无常，才是人世有常。想着便要害怕，怎么，春暖花开，甜蜜苦楚，到那一天，居然都会没有吗。
家猪曾经说我，你怎地是个那么无情的人，平日里看电影看小说也能哭个昏天黑地，真到生活中了看到更惨的事情，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了。我只得无语，电影小说，写得再煽情悲怆，The End一打出来，我便得救。所以眼泪流成一条河也没关系，自然有这个结束来拯救我。
然而生活里却没有这个The End，多么悲伤也好，活着的人终归也要活着，并且要竭尽所能快乐的活到最后一天。眼泪流多了，也是无益，只会刻骨铭心的记住这一段悲伤，重重重压的走下去而已。
大学时候我们去军训，十几天后回来大家都舍不得教官，抱头痛哭一场，唯独一个女孩子没有掉眼泪。回来的路上她说，我们走了便是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回到花花世界，很快便忘了；而教官们在那样单调的地方，我们哭得越是悲伤，他们记着的难过便越久。彼时觉得这女孩很是无情，后来事情是，教官们难得放假专门来看望，我们却一个一个各有繁忙，也没集中几个人来见面。几次下来，便不再联系了。
我有时会想，当时教官们来找我们而不见人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失望伤心。
路很长，尤其对怡悦的那一对儿小姑娘花儿来说，路还很长很长。我这几天不时想，那个还没走就已经跟妹妹们说，妈妈会换一个样子回来看你们的女子，是会希望她俩终生不忘，还是希望她俩快乐的走完再在天堂会面。
便相忘于江湖也罢，迟早一天，大家都会在同一个地方见面。
E

2005.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