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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房记

看房子已经有三个月余,与别人越看越贵的路径反其道而行之,我跟贵妃看的房子价钱越看越低。房子奇迹般的也没有变得更坏——也许因为开头看得已经足够坏;小,是的,可是却又新些。湾区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看了三个月,最初是在电视广告上看到某一家Agent卖的房子看上去漂亮实惠,着急忙慌的给人打了电话跑去看,房子倒是一般,老些,然而大,后院迷人得象个小公园,有石凳有高低台阶观景小亭,围着种过去一圈各种各样的树,华盖亭亭,晚上居然也不觉得阴森。——当然我们最后没有买这个房子,offer也没有开,刚开始看,看着好玩儿而已。
之后跟做作业一样,两个人也不用Agent,认认真真网上找了Open House,一家一家挨个去看,拿了人家的单子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在上面画圈打叉。跟贵妃从未有过的同班写作业讨论之谊,居然在这个过程里建立起来。其中一次我们看完房子正好在小肥羊附近,两人捧着一大叠传单一样的房屋介绍守在门口等人家下午开门。进去以后头一次看到空空无人的小肥羊,两个人在满大堂的火锅味里一本正经的在每个单子上大大打叉,然后哈哈笑着把所有的单子扔进垃圾桶里开始吃。
第一次看上一个房子是在元旦假期的某一天,我们经过一条街,我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这一带附近有个唐豪斯不错,便拐过去看了。那天大放假自然没有人,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就想看,站在人家门前给listing agent打电话,七转八转的居然转到那个公司另一个agent那里,那个人倒是十分热情,开了个大奔就来了。打开门一看,窗明几净,后院虽小也具体而微。最击中我的是主浴明亮巨大,有个漂亮的椭圆形大浴缸,正靠着窗。屋子里每个房间,包括大衣橱都有至少一扇窗,整个屋子在黄昏时分依然看起来十分清晰。我们在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又去看了一遍,心中颇有“就是你了”的感觉。然而回来一查地图,那一片左近没有任何公园甚至没有一片像样的绿地,房子自己仅在大街上拐进去的一个小角,与其它十栋楼挤挤挨挨的呆一块儿。我只好讪讪的放弃,倒是这个agent不放弃我们,一直频繁的电话——也是,有谁大假期里连续两天看了两次最后说不感兴趣的呢——我初开始还接接她的电话,后来在某一次我说到我要去看Open House的时候,她十分着急的说你要注意这些不道德的listing agent,我就是一个很道德的人云云,让我带你去吧。我终于失去耐心,跟他(温柔而坚定的)说,我们现在还没决定用哪个agent呢,如果看上了哪个房子,我们会考虑你的。她再打来数次我看到号码就让留言接了,几次以后她终于偃旗息鼓——我也松了口气。
那个房子在市场上待了一百多天,终于在不久前卖了出去。我再没去看过它,可我那之后每每看到不合意的房子总不免拿它的floorplan出来比较,象那些因为不可抗力不得不跟ex分手的姑娘们一样,深情地怀念着自己的过去,把所有的好处——无论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的——都加诸给他。
不久我们就失去了看房的热情,倒是我们联系的第一家agent没有放弃我们,隔三岔五的派个人给我们打电话,要求我们去听听她的房屋市场概况。我们推了几次,到底盛情难却,还是去了。大周末的跑到人家办公室,人家依然西装俨然妆容整齐的,给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陈述市场和自己的经验,最后让我们签个单子,保证三个月之内用她做agent。我们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啊,只好签了。
那之后倒像是野孩子忽然找到了人管,再懒也有些规律的看起来。最早看上一家新进大热好学区里的旧房子。房子虽然旧,屋主却费了不少心思精心重装了整个房子——而且奇迹般的是西班牙式风格的重装。那房子的结构非常奇怪,入门先是一长长的走廊,走廊一面是正面的玻璃门,通向一个天井。主厅在入门出凹进去对着天井的另一面,天井剩下的一面则对着三间卧室里的一间。走廊通向厨房,然后顺过去两间卧室,都有一面落地玻璃门通向后院。奇在这个走廊与厨房铺的是异国风情的红砖地板,走在上面活活叫我想起从前学校东门的雕刻时光。而房子通往后院的整个L面环绕着修了一围加顶的长廊。大约因为这个长廊,整个后院看起来象个日本花园,也有小石凳和小喷泉。我看的犹豫不决,甚至在一个晚上把猫叫去了同看。回来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没有写offer。贵妃说,太远了——也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跑,他的交通要求自然还是要被考虑的。
这个“太远了”被提出来以后,我们就安心的在住家附近开始慢慢看。日子过得飞快,房子一阵一阵的出来,因为区域划下来了,能看的房子顿时少了很多。大的小的,总是唐豪斯的多,这一带大约区到底新些,房子都还算年轻,然而毕竟建的时候地贵了吧,一个两个都往高里拔。有的房子一开门就是陡峭昏暗的楼梯,一眼望不到顶,简直是登山考验。某次贵妃一开门看到这楼梯哈的笑出声来,把正在脱鞋一脚穿着三寸半一脚悬空的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儿趴到地上。
说到这个穿鞋问题,最早出去看房的时候我没有经验,照例按照周日的模样漂漂亮亮的穿戴整齐,有次穿着带扣绊儿的高跟鞋短短的大裙子,到了门口傻眼了,发现脱鞋好办,出来穿鞋的时候外面人来人往的,根本不好意思蹲下来系鞋扣,撅着屁股来就更不现实了。我只好拖着鞋走了几步,让贵妃给我系扣子。他倒没什么二话,就地蹲在我脚下给我系着。阳光照在他头发上亮亮的,我伸手去摸,黑头发到底吸热,摸上去暖暖的。
在附近看了又一个多月以后,我们都有些丧失信心。附近的房子清一色的小而楼层多,我实在不愿意在家里奔上跑下,然而不这么着就只能将就老一些大一些,然而到处都窗户很小光线困难的型。
附近有个颇大的商场,还带着影院,旁边有轻轨站。那旁边有一小片唐豪斯区,里面的房子都是我说的那种多楼层小房间型。房子倒是新,斗不过六七年年纪,我们轮着把那个区里所有三房的户型都看了一遍,每一个看的时候都觉得凑合,回来就觉得不想继续看。后来看到最后一个,虽然也是上上下下,建筑商倒出了个新主意,把楼梯分流到各个方向,一会儿让你转弯一会儿让你上一会儿让你下,小小的屋子倒亭台楼阁似的,底层放了一带浴室的卧室带着后院,然后上个半级开始转弯,转过弯开始出门,或者继续向上到二楼厨房饭厅主厅,还在饭厅边上附送一个小小的房间,足可以当办公室。弯了再在厅过后九曲十八弯的上三楼,剩余的两间卧室都带着各自的浴室在那儿。这房子倒是实用,下面分出来的房间显然是为这边华人里常有的父母来同住而设计的,独立的得完全与上面不相干;二楼附赠的小房间给我做办公室也绰绰有余。可是我看了两次,怎么看怎么不喜欢,房间小,浴室也小,厨房是开放式的,周围环境看电影倒是方便,然而房子旁边正对着大商场停车场边的主道,一会儿工夫看着车来来往往的开过,跟在半个交通要道上也差不多。
回来想的功夫,人家这房子却已经卖出去了。我倒没什么,贵妃却颇为遗憾。然后这当口我在网上忽然看到我家附近的一处房子,照片上厅里高高的天顶整面墙的落地窗,簇新漂亮的木地板,主浴里也是挨着大窗边上一个椭圆形的大浴缸。那还是个周中间的日子,我赶紧给我们的agent打电话,让她安排时间带我们看。不料她一圈电话打下来,遗憾的告诉我说,这个房子昨天晚上已经选好了买主,现在已经不能再看了。
我不住扼腕,——其实根本还没见过这个房子,也一厢情愿的觉得必定是心头之爱。
然而这年头贷款和就业市场都忒不稳,一两个礼拜过去,这两处房子都因为最初的买主丢了工作重新回到市场上。
贵妃看上的那一处还未回到市场就被我们agent知道了,她赶紧问我们要不要,我们来回犹豫,卖家当然不等了,到了周末又放出新的Open House。我们又去看了一遍,我还是不太喜欢,却也承认人家有人家的优势;贵妃看完就说要写个offer,我一路唧唧歪歪,来回唠叨,总归爱得不够不愿意为它背债。回来贵妃约了agent晚上写offer,我自去睡午觉。
临睡前爬网上不死心的又搜一遍,果然看到我喜欢的那家也放了Open House出来。我慌慌张张的穿衣服催贵妃去看。
那家房子看来盯住的人还不少,门口放了十数双鞋,挤挤挨挨的放了一地。我们推开门进去,果然跟照片上一样,迎面就是高高的天顶和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阳光从高处投进来,可以看到窗外挨着的树枝微微摇摆。闪过主厅上俩三阶楼梯便是饭厅,单独隔间的厨房,和阔大的Family Room,我又自我翻译成我的办公室。整个一层铺着淡色的木地板,顶高得叫人心旷神怡。我扯着贵妃上二楼,卧室都小——估计也就跟我们现在的公寓卧室大小差不离,可是,主浴一样的阳光明媚,是,也跟照片上一样有雪白巨大的椭圆浴缸。主卧窗开出去就是松树,居然还给我看到一个松鼠顺着树枝飞快的往上爬。
看完了这个也不用再想之前那间凑合的房子了。我们晚上按约去见了agent,只是把要写的offer改成了这家的。
然而美女既然不是遗世独立,自然追求者众,一个晚上就收了5、6个offer。我的agent受卖家agent提示,让我们写一个自己的情况介绍附在offer上。我回到家来,对着电脑冥思苦想,把贵妃和我的工作背景,甚至认识结婚都洋洋洒洒的写了上去,比当年找学校还仔细。写完了叫贵妃来看,他一边看一边冷哼道,至于嘛,不就是买个房子,还用这么着。我给火了,一拍桌子道,是不至于,咱们要是能一把拍出一百万现金还怕人不卖给我们。他赶紧灰溜溜的改了几处,说好了就这些吧。
offer送出去我还高兴了一阵,然而第二天下午agent的电话就来了,说人家先看的我们的信,看的时候十分感动地说道,“touch my heart”,然后翻到我们给的数字,脸色就变了。——所有的人家,我们出的最低,比其他所有家都低出一个五位数。agent说,好在这信写了,人家还是愿意给我们写一个counter offer,让我们再考虑。
那当上我便觉得多半也是要跟这位心头爱道别了,大下午的,我叫我们的agent再带我去那儿再看一次。
再看一次也跟第一次感觉一样:这屋子的缺点不是没有,只是给它的优点盖得在目前的我眼里看来,微不足道。看完已经太阳半下山,我坐在厅里的楼梯上跟agent说话。那楼梯半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坐在上面正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渐渐晦暗下去,窗外的树影投在帘上,影影绰绰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最近看到海伦在她博上写到她看过的那些心头之爱,和在最终选定的屋子后院发现的小小惊喜。她说,“是不得不错过许多喜爱的东西后,得到的安慰奖。”
我伤感的想,这一轮找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而我最后,又会得到什么样的一个安慰奖。

Viggo,Viggo

今年因为东方诺言,总算又在红地毯上见到了Viggo。谢谢编剧们罢工结束,奥斯卡总算没有取消。下午三点我就守在电视面前,怕错过了Viggo得红地毯访问——他这个人有点儿叫人难以琢磨,实在不知道他会早早前来,还是踩点儿进门。
等了大半个下午,总算在快到5点的时候见到Viggo,我又开始悬心,怕E!Online不会采访他——毕竟,对于E!Online这种追着问衣服珠宝的电视台,指望他们揪住Viggo问也不太现实,何况已经是快到结束的时间。悬了半天的心,总算听到那个絮絮叨叨的Ryan说,“Here comes Viggo Mortensen.”。
他看起来中归中矩,头发梳得很贴——看上去真正是黑帮老大的模样;胡子留得满长,有些花白,真是不必化妆就可以直接回到LOTR的剧组;带的是个小姑娘,据说是他的侄女,我私下猜想,大约是他拿到提名以后问问家人谁要跟着去,小姑娘们就雀跃的报名了吧。Ryan之前采访各种人物问题都很叫人无语,以至于我一看他张嘴我就有点儿慌张——Viggo在某次采访里说过,他顶怕这种红地毯提问,他说了一半人家就截住话语道“Ok, thank you.”,搞得他自己都不住回想“我刚才说的什么啊”。好在Ryan这次没问什么怪问题——估计也是对Viggo没什么热情也没有了解的缘故(幸好)——他先问问小姑娘是谁,然后问小姑娘走红地毯什么感想,最后问Viggo为什么重视东方诺言呐,Viggo说主要是因为David Cronenberg的缘故了;然后又问你在东方诺言里全身上下有48个刺青是吧,Viggo说听起来差不多就是这样(The number sounds about right.)然后Ryan祝贺了下Viggo首次奥斯卡提名,就把人放走了。
那时候还有两三分钟到五点,Viggo基本上算是E!Online红毯节目采访的最后一个演员。
Viggo自己说对得奖不抱幻想(he is under no illusions about winning. Indeed, if ever there’s a bad year to be up for best actor, this is it, with Daniel Day-Lewis inexorably locked on to target. “I’m realistic,” Mortensen says. “I know I’m the odds-on favourite to remain seated throughout the ceremony.”,Interview with The Guardian),我也因此十分现实,今年不要说丹尼尔德刘易斯,乔治克鲁尼也没法打败。
不过能在红地毯上看到他,我已经非常满意。
他最可爱的一点(嘿嘿,五十岁的男人也很可爱),说起得到提名的时候,说“我的妈妈对此非常高兴。”(“My mother is very happy about it”)

生命太长,生命太短

最近在贵妃胁迫下跟他一起看新版的《雪山飞狐》。跟一个金庸盲看这样一部被才华横溢的编剧改得面目全非的“金庸巨著”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儿,贵妃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一边问我后来呢,还兼问这个人是谁/他或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艰难的在只鳞片爪熟悉的情节里努力辨认筛选排除可能或不可能的名字,总算不负贵妃望的辨认出袁紫衣、程灵素、苗若兰、苗人凤和田归农等等人物(对,都在一部电视剧里!);更叫我佩服自己的是,我居然在一片混乱中看到文泰来的出场以后镇定自若的指出他身边的女人是鸳鸯刀骆冰,我真觉得谁应该给我发个通读金庸奖。
剧情就不去说它了,要感谢另一个金庸通吾友番茄倾听我五次三番的倒苦水,总算让我神经正常的坚持到了现在。
昨天晚上,袁紫衣姑娘死了;临死前跟胡斐在茫茫雪山中,以天地为媒日月为证的拜了堂,深情地叫着“相公”闭眼长辞。贵妃先是用经受欺骗的委屈态度质问我,“你不是说他们没结婚?”
待我恶狠狠的回道“我看的又不是这本《雪山飞狐》”以后,他又沉思一会儿,嘴里含着饭说道,“他们为什么结婚了?”
天地良心,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还想问我怎么跟你结的婚呢。
贵妃见我不答,继续补充问道,“为什么之前一直都不结婚,到快死了才来结婚?”
一时间我倒是被这个问题打个措手不及:为什么到快死了才结婚?而之间一直磨磨唧唧的相互分离折磨?
也许漫长的生命本来就是我们把时间浪费在无数纠结上的根本原因:我们总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相互争吵分离再慢慢和好重聚,总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去酝酿准备,再来挑最合适的时间最合适的天气最合适的地点来做我们觉得最重要的事儿。
可是,如果我知道我的生命直到明天为止,我还会这么做吗?
如果我知道我生命里的能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就是明天的日出,是不是应该把这最后的时间拿来做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儿——对紫衣姑娘而言,嫁给胡斐大哥?——哪怕只有个“做过”的虚名?
我总说太多事情太少时间,其实也许是太多时间太少事情,所以每件事情我都把它弄得九曲十八弯,一天可以做到的事我把它扯到两三年以后完成,漫长的生命因为这样的纠结曲折而显得充实。真正回头看过去,多少的时间多少的生命浪费在不必要的来回往复中间。
我问贵妃,“如果你知道你最多只能活过这一周,咱们是不是也不用折腾什么看房子了,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也不用存钱了,也别干活了,反正,只有这么些时间。”
贵妃显然已经发现他问的这个问题捅了马蜂窝,低头专心致志的吃起饭来,不搭理我心中的翻江倒海。
因为不知道前路会到多么远的地方,所以我们必须为未来做充分的准备:为了未来的安稳而存钱,为了将来的发展而将就于一份自己并不见得喜欢的工作,为了…而…
人生所有奋斗的意义,似乎都在于这个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大限,以及这个大限来临之前永远存在的两个字:希望。
基督山伯爵说,人生最美丽的两个词,在于等待和希望。
我们为了这个可能到来的希望而等待,在等待中消磨无数生命,忽视现在,期待未来。
可是,仔细想想,如果永远也没有这个等待的过程,如果希望永远也不会到来;那么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是不是值得?
盛年而逝当然是个悲剧;可是在漫长的生命里等待消磨,是不是,也是另一个悲剧呢。

安安一月忌

昨天临睡前看日子的时候,意识到今天是12号,安安离开整一个月了;我与她的年岁差别,比从前,多了一个月了。
时间也许就会这么过下去:我跟她的岁数差别会越来越大,她永远年轻,而我,会在尘世里慢慢长出皱纹和白发,也许变成一个胖子。
也许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平静的跟人说:我跟她在北京的初会;一起欢畅淋漓的吃箩箩酸汤鱼;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床上啃鸭脖子就康师傅冰红茶;深夜里去大班找人揉脚,两个人饿着肚子互相拖着绕西直门一圈找煎饼果子吃而不果;在国二招的餐厅里淅沥呼噜的吃早餐;还有我紧张的在副驾上给她指点着路从花园桥开到义庄;晚上她送我去吃饭在长安街堵着,她得意洋洋地说道,“让我这个拿照三天的人带你看北京夜景”。
她还欠着我一本《糖果屋》,因为懒得跑邮局所以口口声声答应我下次我回北京的时候面交给我;还欠着我一顿煎饼果子,因为上次我们两人都饿趴了没法再找下去;还欠着我一次来美国的旅行,她时不常看看自己的知音卡说道可以到东边找她姐顺便到西边看看我;至于别的细小的东西呢,我决定就不计较了。所有的欠债都应该有利息,如此这样一直一直等下去,也许到我们见面的时候她需要还我一书柜的书,需要包下我若干年的早中午饭,并且以后永远只有她来找我而不需我找她。
又或者我应该把这些欠债一笔勾销,免得她躲着我不见。
我有点儿犹豫不决——这可真不是件容易决定的事儿。
这一个月里发生不少事儿:我们一起追看的美剧,重新开始播放了,有那么些片断,我知道,如果她看到,一定会尖叫锤墙满地打滚;我们都喜欢的Ratatouille,在金球上拿了最佳动画片,而且,如安安所愿,这部电影并没有仅仅被当作动画片,它还跟Michael Clayton这些我看不懂的片子一起,被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还有,去年过年我们跟那儿说生金猪的潮流的时候,小妞儿曾经说,我觉得金耗子更酷,现在,到了她觉得比较酷的一年了;编剧们的罢工终于快要结束了,奥斯卡看来能如期举行,而在那之前,我已经看到老V十万分帅的红地毯亮相……
有很多话,我想跟她说,可是她的msn一直是灰的。
前两天我在翻看手机上的短信,翻下来一两页,忽然看到她的名字,心急剧的跳了好几下,点进去看,才发现是她去年5月份发的了,问我在做什么。大约那会儿我有什么事儿一直没上线,而她正好有话要说,所以催我来着;我犹豫好久,不知道是不是也该发一个短信给她,问问她现在在做什么,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我很想念她。

安安

送别

这些天给我留言和email抱抱安慰的大家,非常非常感谢。请原谅我未能一一回复,也请相信大家的问候和拥抱我都记在心里。
安安的离去是我第一次面临生活中亲密亲近的人猝然逝去,而这个悲剧尤其因为她的年轻和美好,叫我格外难以接受。这些天我时常想起跟她在一起同吃同住的那几天,还有我们在msn上说过的很多很多话。我没有睫毛的神经坚强,我根本还不能有力气整理我跟安安之间的通话、图文传送,回忆我们的见面和相处。可是,我也怕忘记。这一两天,在想到安安的时候,我已经不会掉眼泪了。恍惚间总觉得她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像上次她去新疆,忽然在msn上消失了很多天,也没有短信,我惴惴不安的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兴高采烈的爬上来,被我揉捏捶打一番以后才说她跟朋友自驾游去了新疆。
在收到消息的头几天,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坐着坐着就哭起来,有一个晚上,躺在床上掉眼泪的时候,忽然觉得心脏部分一阵一阵的刺痛。——那时候我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我想中国人造词原来如此形象,原来“伤心”这个词,由此而来。
我想终于有一天她会在我的记忆里慢慢的模糊,我再想到她的时候,只会觉得亲切,而不会觉得伤心。如果我有幸活到很老,到我的女儿,或者女儿的女儿翻出她送给我的书,我可以跟她们说,这是妈妈/外婆年轻时候的朋友,她永远的停在了27岁,可惜你们见不着。
关于安安,我真的还有很多话要说,而且睫毛说得对,为了不忘记,也应该写写跟她之间的点滴。将来有一天,等我终于能平静的回忆她,我一定会;但是现在,我决定擦干眼泪,好好活下去。
周六的时候小蓝携她家W跨越整个美国大陆来访,在我家住了一夜才往洛杉矶进发。我等待她的探望已经等了一年又两个多月,终于等到了,却是个难过的时刻。然而拜小蓝和W所赐,我这个周末居然过得相当愉快:我们吃了早茶,打了半个下午的Uno牌(我跟贵妃险赢大约50分),又吃了川菜,一起重温了Supernatural里我最喜欢的一集,给她展示了我们家的音箱,说了很多很多话。离别的时候是周日的早上,前一天的艳阳忽然消逝不见,成了绵绵阴雨。我们把他们送到租车的地方,然后我与小蓝拥抱告别,我想起我还有很多话未能说完,很多东西未能一一向她展示,我甚至未能拉琴给她听(小蓝和w心里一定暗暗庆幸)。
太多事情,太少时间。
我永远也来不及。
05年怡悦离开的时候狸狸说的一句话,我至今历历如新: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这不由自主的可哀的人生,它的背景却是个深深可恋的世界。”

亲爱的,晚安

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你知道的,我特别啰嗦。后来想想,说什么呢,再多的怀念再多的文字堆砌,又有什么意义,你真能看到吗。我流的这些眼泪,你真能感觉到吗。那你为什么不出来安慰我们呢,我平常最小的一点儿破事儿不顺心,你都会抱抱我啊。
可是lj跟我说,你是跟主在一起,去了更好的地方了。我不信那个,可是,好吧,你信就行。
小白说发生得很突然,你没什么痛苦,她看到你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那么,你就是睡了吧。
可是即使在msn上,你要睡的时候,也会跟我说一声啊,也要等我叫你走吧走吧做个好梦啊。——不过这次,我决定还是原谅你。
谁知道呢,命运那么无常,也许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见面了,到时候别认不出我就行。
永远27岁的宝贝小妞儿,晚安。
做个好梦。
你知道的,我爱你,我一直都会记着你。
无论你在哪里。

孙安安/peta/蝎子 1980.11.15 – 2008.01.12

致吾爱安安

我不叫你蝎子,也不叫你peta,因为你对我,不仅仅是《双簧》、《风筝》、《棋子日记》和《糖果屋》的作者。你是我最爱最爱的朋友之一,我原还想着,下 次回北京,还跟前年似的,叫你来陪吃陪玩陪睡还管买单送礼物,我一定会再给你带salt and vinegar 的薯片,和你最喜欢的BLUE。
我只是不知道,那次见面就是最后的见面。
关于咱们一起在看的Supernatural和HEROES,我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你说;
还有我新看上的房子,我新拍的照片,你要买的镜头,我的2008年计划。
你不是还看了2008年的第一缕朝阳,你不是说2008年有个好开头?
咱们前两天不还在msn上聊着天,你说你看到一个有趣的博,叫我也去看看。你说你要买新的镜头,还抱怨自己怎么成了尼康人群里唯一的佳能用户。
那怎么会是你的最后一天?
事情来得那么突然,我今天甚至不能休假一天为你痛哭。我还得按原计划上飞机出差,让身边的一干陌生人看我痛哭流涕,给我递纸巾。
你说,我要怎么骂你才好。
从北加飞往南加的天空中,一路都可以看到海和山,数万英尺的高空,是不是离你最贴近。
你还会在网上挂着吗?
我写的字,贴的照片,你还能看到吗?
我甚至还能看到你的msn名字,“饿到极限,就看见了彼岸的荼蘼花 ”,你疯了吗,用那么难听的名字?
亲爱的,我爱你。
回来吧,求求你。
我保证永远不再催你写故事。
我保证你可以随便让你笔下所有的人物去死。
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只要你想要BLUE,我会亲自到旧金山的彩虹区店里大大方方的去买。
我愿意把我的尼康相机和镜头送给你。
我保证绝不对你开的这个玩笑生气。
回来吧。
回来吧,亲爱的。
我爱你。

后花园十年(修正版地图)

给我常去的几个论坛每个做了一幅ID世界分布图,后花园毫无疑问是红旗插得最满的一个。十年只是一眨眼,想起当时在系里昏暗的机房里搜阿搜的搜亦舒,恍如一梦。

点我看大图

新年

31号早上刚起床,贵妃接到他朋友Z电话邀请说晚上一块儿到他家吃饭吧,还有若干若干若干人。
我们也没什么计划,往年的经历就是在家看看CNN转播时代广场现场——现下跟纽约的新年还差个3小时,十分缺乏真实感,连这个转播都懒怠看了。有人邀约,当然忙不迭欣然前往。
贵妃的这个朋友尚是单身,家中堪比小型康乐中心:置办全套卡拉OK设施,且有XBOX游戏机,除了配套手柄,还置有专门玩赛车用的方向盘;扑克麻将自然不必说,还有立式雅马哈电子琴一台,小提琴一把。我们最先抵达,我玩儿一会儿他的琴,贵妃则缩在沙发上开车,把辆赛车在跑道上撞得一片狼藉。
不一会儿另一对夫妇W和V来了,这对儿里的太太V已然怀孕八个月余,离宝宝的出世只有三到四周不足。于是赛车改成双人:贵妃用方向盘,W用手柄,屏幕中间切开看俩辆车你追我赶——嗷,不,不是你追我赶,贵妃的劣势太过明显,远远的被人抛在后面。再一会儿换成我跟V两人赛车,这下好了,我们两个都在赛道上把车撞得七荤八素,屏幕上就看俩辆车跟着赛道上的墙较劲,车灯车身都撞得面目全非,惩罚时间都过了若干若干分钟以后,终于跌跌撞撞的过了终点。
之后又来了一对儿年轻的小情侣J和T,另两位单身姑娘D和X(这个没听清楚名儿,汗…),D前段时间因为车祸才动了一个膝盖手术,还是拄着拐杖来的。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这算是pot luck:我跟贵妃偷懒去超市里买了只烧鸭(噢,俺太惭愧了),V做的是大名鼎鼎的翠花排骨(话说我看到那排骨的一瞬间差点儿要问她是不是也跟恶人谷混,想想不可能才咽了下去)和麻辣凉粉,J和T带了酸菜羊肉粉丝和炒米粉,加上Z做的虾、牛肉、青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没开吃之前我们围着Z家的电视——身为康乐中心,他家电视自然也节目纷繁,含中央四台翡翠台中天电视台——,我们先看了他在网上下下来的《投名状》,因为没有DVD盒子,众人陷入我猜我猜我猜猜的局面,出来一个人大家就开始发言:
我率先发问道:“啊这不是张丰毅吗”
贵妃冷哼一声,“这才不是张丰毅,这是金城武吧”,
J从座位上起身在客厅里左右观看:“这个片子的盒子在哪里”
我继续发问:“这真的不是张丰毅呀,那是谁?”
T在客厅另一边道,“是李连杰吧?”
J坚持不懈的找:“这个片子的盒子呢?”
我费解:“李连杰也参演了吗?”
J大声喝道:“所以我才要找这个片子的盒子啊!!!”
贵妃回答道:“这个没有盒子,是Z从网上下的”,然后又扯嗓子里往厨房里嚷嚷:“Z,这个片子有没有李连杰啊?”
Z从锅灶之间回答道,“有啊。”
我赶紧抓紧问道,“这是谁拍的片子?”
Z继续答疑,“是陈可辛。”
我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肯定道,“嗯,这个是李连杰,看着是有点儿像”
贵妃还在质疑:“这个是金城武吧?不是说金城武主演吗?”
再一会儿屏幕出现金城武坐在高头大马上,众人异口同声,“这个是金城武啊~”
又过一小会儿老而弥坚的刘德华也出现了,我们的我猜节目才终于偃旗息鼓。
独白部分过去以后我终于对这个看上去无论人还是景色都极其昏暗的片子失去了兴趣,嚷嚷着换了电视看:看的是中央电视四台的双语元旦晚会。我猜节目又在晚会期间再度上演,每个在台上演唱的人一现身就夹杂着“这是谁?”“是XX吧?”“哎,不对,是XXX吧”的对话。央视也十分合作,每一个歌手的名字都在唱词开始两到三句以后才款款出现在屏幕上,简直就跟为我们公布答案似的。
这么着吃完了饭看着北京时间的新年倒数,又折回中天电视台看康熙来了:这一两年康熙的质量直线下降,可怜我还衷心耿耿的追着看。整张桌子除了我和Z居然所有人都以为康熙来了是个大制作电视连续剧,我囧到极点终于也放弃观看。
吃完饭大家开始唱K,一群人在跨越十数年,不,数十年时代的流行歌曲里费劲挑选:太老的不唱,太新的不会唱,话筒在几个人手上传来传去,一会儿粤语一会儿国语,一会儿男声唱女生的歌,一会儿女生唱男声的歌儿。
这中间与Z同住的F似乎是外地回来了,拿着大行李推开门,不一会儿在厨房把我们撤下去的饭菜吃了,也加入到大队伍中来。
X撤了,说道要赶到市区去看焰火。
T跟J正深情款款的唱“一千年以后”的功夫,门响了。我靠门最近,顺手开了门:警察先生制服俨然,别着根警棍站在门口,彬彬有礼的说道,“我们接到电话投诉,说你们这儿太大声了,希望你们能小声点儿,这附近有人明日还需上班。”我们卑躬屈膝的道了歉,关上门看表,是时离2008年还有二十多分钟。我十分懊恼,与V道,刚才我不该开门,应该你站起来,挺着你的大肚子给他看:“这是我最后的自由时刻,请您谅解。”众人一并道可惜可惜,还发挥想象力重演了一段V开门的情景,兼之抱怨为何新年夜也有人那么早休息。
说归说,K是自然不能再唱了,于是我们中间六人开台(我,T,J,D,F,Z)打Uno牌,W带着V在旁边继续赛车,贵妃旁观。我系初学Uno,与F和Z一边,饶是他们经验丰富,我们依然输得落花流水。打了一圈Z下来,贵妃补上,不料贵妃比我水平还烂,把我们带累得更加江河日下,被踢下台去,Z看不过去,只好再度补上。少顷D去厕所,贵妃补上D的位置,成为我们的对家,我方大大鼓掌,敌方大大沮丧。谁知贵妃加入敌方以后居然水平飞涨,把我们连连坑了,加上敌方T和J的情侣读心档,简直是所向披靡。我们一路节节败退,叫苦不迭。
一盘一盘下去,最后终于是挺着大肚子的V最先坚持不住,道要回去了,膝盖受伤的D也赶紧说道也走,我们便四下散去。那会儿看表,已经是2008年第一天的凌晨2点左右。
湾区冬天的凌晨还颇是寒冷,我穿着短短的裙子,冻的不住哆嗦。贵妃从后面过来抱住我,被我扭打一通,说道,“居然敢赢我”,笑笑闹闹的下了楼。
黑的夜,从嘴里吹出来的气都是白乎乎的一团。月亮是弯弯的一牙,温暖的黄,低低的挂在天边,静谧的像一幅画儿。
新年快乐!
愿所有人都幸福如意。

琐事


为了向涵某证明我说过的“生活中不是缺乏可爱,而是缺乏发现可爱”的眼睛的说法,再加贵妃趣闻一则。

最近贵妃看完了《走向共和》,又开始在Youtube上看《世纪战争》(或者大约是叫这个名儿的连续剧/纪录片)。话说我真佩服那些个孜孜不倦往 Youtube上传连续剧的伟大的人们,这绝对是种彻底的毫不利己完全利人的行为,可是,我说,你们就不能上传点儿和平的温柔的婴儿录像什么的?那样不更有趣吗?

总之,贵妃看了《世纪战争》以后,对这些个被提到的世纪战争都充满了讨论的欲望,昨天下午买东西回来,他忽然问我,“你觉得扔原子弹这个决定正确吗?”

我板着脸说,“在这件事上我不觉得有人需要我的意见。”

贵妃再接再厉,“即使作为一名普通民众,也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力。”

可是我并不想要这个权力啊……

贵妃继续逼问,我没有办法,只好发表道,“我觉得不对。反正日本本来就不能再坚持很久,砸了两颗原子弹下死了那么多民众,而且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完全忘了这场战争的起因。”

贵妃立即抓住这个机会普及他刚学来的知识,“这不对,如果没有这两颗原子弹,战争至少还需要再持续一年,并且要在美国本土作战,死亡人数会再增加xxxxx人,经济上会再损失xxxxx,……”

我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断他,不能跟他争论,于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最近该是十五过后,半下午的时候天空已经挂了一轮满月。我指给他看,“你看现在月亮就已经出来了。”

贵妃抬头看一眼,忽然张口唱道,“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我站在边关打敌人,你在家乡拿着镰刀割稻草……”